“酒吧”的“吧”语素类型探析
An Analysis of “Ba” Morpheme Types of “Jiuba”
DOI: 10.12677/cnc.2024.124098, PDF, HTML, XML, 下载: 53  浏览: 85 
作者: 张洪鑫:新疆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关键词: 剩余语素“吧”“酒吧”Residual Morpheme “Ba” “Jiuba”
摘要: 通过替代法、剩余法可以确定“酒吧”的“吧”应该是一个剩余语素。但是由于语言自身规律的演变,“吧”的语义经历了从最开始的一个意义模糊的音译部分,到明确表示“酒吧”的意义,再到泛指“某些具有特定娱乐功能的休闲场所”的演变过程。由此可以得知“吧”完成了从剩余语素到定位不成词语素再到不定位成词语素的转变。最后分析了“吧”语素类型变化的原因。
Abstract: The “ba” of “Jiuba” should be a residual morpheme can be determined by substitution method and residual method. However, due to the evolution of the laws of language itself, the semantic meaning of “bar” has undergone a process of evolution from a vague transliteration part at the beginning, to a clear meaning of “Jiuba”, and then to a general meaning of “some leisure places with specific entertainment functions”. It can be seen that “ba” has completed the transformation from residual morphemes to non-localised morphemes and then to non-localised morphemes. Finally, the reason of the morpheme type change of “ba” is analyzed.
文章引用:张洪鑫. “酒吧”的“吧”语素类型探析[J]. 国学, 2024, 12(4): 639-643. https://doi.org/10.12677/cnc.2024.124098

1. 引言

在语言历史演变过程中,音译外来词“酒吧”是不能运用替代法进行双向替代的单个语素。但运用剩余法可确定“酒吧”中的“吧”是剩余语素。可是,由于语言自身规律的演变,“书吧”“氧吧”等新词的出现,“吧”的语义呈现出了扩大化的趋势,“吧”的语素类型也在不断发展变化。因此,本文从“剩余语素”的定义、成因及判定“剩余语素”的方法出发,以“吧”字语义发展过程为依据,采用共时和历时综合考虑的角度,探析了“酒吧”的“吧”的语素类型变化的过程和成因。

2. 剩余语素的定义

剩余语素是语素的一种,最早是朱德熙先生提出来的。他认为部分音译的音节只有组合后才是一个独立的语言单位。后来经卞觉非先生确定将剩余语素定义为:“除了在特定的格式里出现之外,从不跟别的语素结合的语素叫剩余语素。”此后,剩余语素这一术语才从语素研究中确立下来[1]

但需要明确的是剩余语素并不是汉语所独有的。美国语言学家布龙菲尔德早在《语言论》第十章中就已经提出了“剩余语素”的概念,并将其称之为“独一无二的成分”[2]。霍凯特在《现代语言学教程》第十四章中分析cranberry一词时,提到berry可以出现在“strawberry”、“blackberry”、“blueberry”等许多词中,但cran-不能以它在cranberry中的意义出现于其他词中,可以说cran-也承担着一种意义,所以才使cranberry跟其他与berry相关的词区分开来[3]

3. 剩余语素的成因

剩余语素显然是从语言的共时角度提出的。其产生于在对词语进行划分过程中剩下来的一种特殊的语素。就现在学术界对于现代汉语的研究来看,仅仅从共时角度来研究语素的问题,不能完美解决学术界的争议。因此,研究剩余语素的成因必须结合共时和历时两个层面,从而得出普适化的结论。对于剩余语素的成因,根据内部和外部两个方面来说有以下几种成因。

3.1. 内部因素

3.1.1. 词语双音化的形式形成剩余语素

古代汉语中某些单音节词,有着很明确的区别意义。但是在古代汉语逐渐发展到现代汉语的趋势下,人们对于这些词的使用频率大幅度降低。这种现象就造成了这些词代表的意义不明确。于是,这部分原本古汉语中能独立运用的词就变成了剩余语素,比如泔水的“泔”。《说文解字》中写道:“周谓潘曰泔”,“潘淅米汁也”。可以见得,“泔”在古汉语中就是淘米水的意思,是一个词。但伴随着语言演变的规律,词语双音化的趋势,“泔”演变成“泔水”。“泔”原来代表的含义就不明确了,就成为了剩余语素。

3.1.2. 文字形式偏旁类化

刘哲在《谈剩余语素》中提到“文字形式偏旁类化”是形成剩余语素的又一重大原因。[4]文字形式偏旁类化是指两个结构毫不相关的字,其中的一个字由于受另外一个字的影响,字形发生改变从而两个字拥有了相同的偏旁。正因如此,行体结构改变的字表示的语素就不得不从原属的同族词中剥离出来,从而断绝了它与原来同族词之间的联系,变成了唯一一种组成形式的剩余语素。比如:蝴蝶的“蝴”字。按照李时珍《本草纲目》的看法,“蝶”因其须美而当称为“须蝶”。又因俗语中把“须”称为“胡”,所以叫做“胡蝶”。由此可见,“胡”原本是可以作为构词成分的,但是“胡”受到蝶的影响类化为“蝴”后,“蝴”便不能再作为构词成分,就变成了剩余语素。

3.2. 外部因素

除了内部因素外,王万秋在《“剩余语素”成因管窥》[5]中还提出了以下两种新颖的看法。

3.2.1. 社会文化习俗的影响

社会的某些观念和习俗对于剩余语素的产生有着重要的影响。以“胡”为例,本义为“牛脖子下的垂肉”,但后大多指一些与西北或北方少数民族相关的事物。比如,“胡笳”、“胡琴”等。这是深受民族融合影响的表现。此外,黄瓜本称“胡瓜”,来自西域。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提到:“张骞使西域得种,故名胡瓜”。后按杜宝在《拾遗录》中所说的:“隋大业四年避讳,改胡瓜为黄瓜。”可以说,不论是受民族融合的影响,还是出于“避讳”的原因,这都是受社会文化习俗影响的具体表现。

3.2.2. 东西方文化不断交流碰撞,借入外来词形成剩余语素

随着世界全球化不断加深,各个国家间的相互交流更加频繁。在中国也逐渐出现了很多新鲜事物,但是此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指明该物品的含义。于是这类事物多采用“音译”、“音译 + 加汉语语素”等形式构成词语来命名该事物。比如“啤酒”的“啤”就是英语“beer”的音译,“酒”则是后加上的汉语语素,这里“酒”用来表示意义类别,是原词进入汉语时添加的解释性成分。“啤”作为音译的成分不能单用,但又具有一定区别意义的作用,因此它就可以被认为是剩余语素。与此相类似的还有“卡车”的“卡”、“的士”的“的”等。

4. 判定剩余语素的方法

目前学界普遍认同判定语素的方法有两种:一是替代法,其次是剩余法。

4.1. 替代法

替代法是指用已知语素替代未知等待确定的语言单位,若这一语言单位在保持意义不变的前提下,可以与替换进来的已知语素构成新的词,则可判定该未知语言单位是语素。在此以“礼貌”为例。“礼貌”中的“礼”被替换可以形成相貌、容貌、外貌等词;同理“貌”被替换可以形成礼节、礼堂等词。可以见得,“礼貌”中“礼”和“貌”各是一个语素。通常,不论是成词语素还是不成词语素,不管是不定位语素,还是定位语素,是语素,就该可以被替换。但是如果遇到“蝴蝶”“蜘蛛”这样的词,替代法就好像失灵了。例如“蝴蝶”,“蝴”可以被替换形成“彩蝶”“粉蝶”等词,但是“蝶”被替换不能形成一个“蝴-”的词语。遇到这样只能单向替换的词,我们就不得不引入别的方法——剩余法进行判定。

4.2. 剩余法

剩余法顾名思义,就是剩余的成分。在一个可以自由组合运用的语言单位中把可以替换的语素提炼出来,那么剩下的不能被替换的部分就被称作剩余语素。例如,上文提到的“蝴蝶”,“蝴”虽然不能与其他的语素组成新的词语,但在这里“蝴”仍然有区别意义的作用,因此可以被看做剩余语素。

值得一提的是,不可替代的部分必须得满足以下条件:它不能是有音却没有意义的音节,也不能是没有区别意义作用的语素。只有满足了上面的条件,这个不可替代的部分才能被称为剩余语素。

5. “酒吧”的“吧”语素类型探析

5.1. “吧”字语义的扩大的过程

“吧”字作为外来词的音译成分,最早出现在外来词“酒吧”之中。“酒吧”指“在西餐馆或西式旅馆中设有售酒柜台的地方”。从外来词借入方式上看,“酒吧”属于音译加汉语语素类,即先按照语音形式把英语“bar”音译为“吧”,然后根据“bar”在英语中的意义加上“酒”作为标志性意义的语素。

由以上的分析可知,此时“吧”只是音译成分并没有实际意义。它只能附在“酒”的后面构成“酒吧”一词。但是“酒吧”一词的意义又同“酒店”“酒馆”“酒鬼”等词有着明显的差异,“酒吧”的语义也不等同于“酒”,由此可见“吧”在“酒吧”这个词语中还有着一定区别意义的作用,能够让我们意识到“酒吧”是跟酒相关的一个地方。只是此时“吧”的意义很模糊。

随着时间的更替,现代文明的不断发展,酒吧作为外来的事物逐渐被人们接受,成为现代社会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从语言运用方面来看,“酒吧”这个词的使用频率也大大增加。在语言自身规律的演变以及人们日常交际习惯的影响下,人们把“酒吧”一词缩略为“吧”字而使用。因此,现代汉语中就出现了以“吧-”形式为代表的词,比如“吧台”“吧厅”等词,来代表某些与酒吧有关的事物。从词语的意义上看,这些“吧”都是酒吧的意思。尽管“吧”构成词后的位置相对固定,但是“吧”在此时已经具有了明确的含义。

20世纪90年代后,随着网络的逐渐普及,出现了类似于“酒吧”的词语–“网吧”。这时,“吧”绝对不是“酒吧”的缩略形式。这是“吧”词义扩大的结果。酒吧是娱乐场所,在这个语义的基础上,人们仿照“酒吧”造出了“氧吧”、“书吧”、“水吧”、等词。这时“吧”的语义扩大了,由原来单指酒吧,演变成了泛指某些具有特定娱乐功能的休闲场所。此外,“吧”在保持其意义的前提下,还能构成“泡吧”、“逛吧”等动宾式离合词。随着“贴吧”这类网站的出现,也促成了“吧主”、“吧友”这类新词语的出现。这些都是“吧”字语义扩大的表现。

综上,“吧”从最开始的一个意义模糊的音译部分,到明确表示“酒吧”的意义,再到泛指“某些具有特定娱乐功能的休闲场所”,经历了语义逐渐明确、扩大发展的过程。

5.2. “吧”的语素类型的变化过程

上一节已经梳理了“吧”字语义的发展,这节我们据此研究“吧”的语素类型变化的过程。

上文提到“吧”最早是出现在外来词“酒吧”之中。这时,“吧”其实只是音译成分并没有实际意义。此时,可以用剩余法来确定,“吧”实际上是一个剩余语素,只有在跟“酒”这个语素组合的时候才能有实际意义。

“吧台”“吧厅”等词的出现,使得“吧”的语素意义进一步的明确了。这得益于人们对于外来事物的接受度越来越高。尽管“吧”不再仅仅是单纯的外来音译成分,但这时“吧”组词还相当地受局限。“吧”作为语素只能出现在词语地前面,不能出现在词语的后面,从而形成“吧-”的形式。可以认为,此时的“吧”是一个定位不成词的语素。

依据童盛强先生的说法,“网吧”、“书吧”、“水吧”、“氧吧”、“泡吧”中的“吧”不是词缀,因为在“逛吧”、“泡吧”这样的动宾式离合词中“吧”在保持自身语素意义不变的情况下能单独成词。因此,“吧”在这时应该是一个成词语素。“吧”可以组成“书吧”、“水吧”等词,又可以构成“吧主”、“吧友”等词。可见,“吧”的位置不再受到约束,所以“吧”是一个不定位语素。[6]但笔者认为,“吧”是“成词语素”这种说法本身就存在问题。“逛吧”、“泡吧”这样的动宾式离合词的出现,只能证明“吧”在此时有实际意义,有效地反驳了“吧”是“词缀”或者是一个“类词缀”的说法。对于“吧”单用,我们并没有发现证据可以直接证明“吧”在一些情况下可以单独成词。因此不能认为“吧”是成词语素。所以“吧”此时仍是不成词语素。

但根据语素的位置来看,“吧”可以组成“书吧”、“水吧”等词,又可以构成“吧主”、“吧友”等词。可见,“吧”的位置不再受到约束,所以“吧”是一个不定位语素。综上所述,此时“吧”可以认为是一个不定位的不成词语素。

据此可知,“酒吧”中的“吧”曾经是一个剩余语素。但它是剩余语素的情况只存在于“酒吧”之中。后来“吧”完成了从剩余语素到定位不成词语素再到不定位不成词语素的转变。

5.3. “吧”语素类型变化的成因

首先是现代汉语语素单音化,词语双音化的特点造成的。人们普遍习惯把一个音节认为是一个语素,就理所应当地把外来词的音译部分当做语素进行拆分,造出新的词语。为了使外来词更好的融入现代汉语体系,人们会把多音节的语素缩略成为一个单音节,并构造出新的词语。例如:“酒吧”的含义被缩略为“吧”,构造出了“吧台、吧厅”等词。这也是出于对语言经济原则的考虑。

其次,类推机制下仿拟造词也是“吧”语素意演变的重要成因之一。“类推”又称“类比”。索绪尔在《普通语言学教程》认为“类比形式就是以一个或几个其他形式为模型,按照一定的规则构成的形式。”[7]类推是指在已有词的基础上,替换部分语素造出新词语,这种方法被称作“仿拟造词”。单音节外来语素在构词的过程中,人们会下意识进行类推,把这些单音节外来语素放入“不变语素” + “变动语素”这一类推格式中,就形成了一系列的新的词语。例如,人们仿造“酒吧”一词,创造了“网吧、书吧、水吧、氧吧”等词语。现在“吧”的语素义泛化为“具有特定娱乐功能的某些休闲场所”,这种类推也促进了“吧”语素意义演变的进程。

最后,社会生活的变化和发展也推动了“吧”语素意义的发展。随着中国社会的快速发展,新事物不断传入国内,也引起了语言间的接触。由于人们对这些事物越来越熟悉,这些新词语也激发了人们使用的热情。网络的发达也促使一些新词语迅速传播,从而被大众熟知并在日常生活中使用。例如:人们把“去酒吧”称之为“泡吧”。

6. 结语

在“吧”开始被当做“beer”音译成分构成“酒吧”一词时,这时“吧”是一个剩余语素。但是,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在东西方文化不断地交流碰撞以及语言自身规律演变的规律共同支配下,“吧”的语素意义在不断泛化,“吧”的语素类型也从剩余语素逐渐变成定位不成词语素,最后演变为不定位成词语素。因此,在探析语素的类型时,要综合考虑共时和历时两个方面。

参考文献

[1] 彭小琴. 剩余语素研究述评[J]. 汉语史研究集刊, 2006(1): 403-412.
[2] 布龙菲尔德. 语言论[M]. 袁家骅, 赵世开, 甘世福,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9.
[3] 霍凯特. 现代语言学教程[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1986.
[4] 刘哲. 谈剩余语素[J]. 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2001(3): 61-63, 66.
[5] 王万秋. “剩余语素”成因管窥[J].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09, 31(6): 45-46, 49.
[6] 童盛强, 孙晓雯. “吧”的语义发展轨迹及语法性质[J]. 暨南大学华文学院报, 2005(1): 53-58.
[7] 索绪尔. 普通语言学教程[M]. 高名凯,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