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话语标记语在语言中的运用十分广泛,近年来,有关话语标记语的研究非常多,有大量的国外理论介绍和话语标记语的个案研究,比较著名的有Levinson [1],Fraser [2]等。Levinson虽然没有提出话语标记或其他相关的术语,但他在Pragmatics一书中提出了这些词在话语中与前后话语的照应关系。近年来随着研究的不断扩展和深入,国内学者对话语标记的研究也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如最早的廖秋忠先生[3],到后来的冉永平[4],马萧[5],董秀芳[6]等等。这些学者或从话语标记的整体系统性,或从话语标记的个案研究,亦或是语用角度出发,诠释了话语标记的一些方面,推动了我国话语标记研究的进程。并且学界对人称代词开头的话语标记的关注度也比较高,如季安锋[7],葛小梅[8],喻志强[9]等等。这些相关研究都为我们提供了很大的参考价值。本文在前人学者研究的基础上,分析了话语标记语“你看你”的语篇分布特征和语用功能。
本文语料全部来源于北京语言大学语料库中心(BCC)和北京大学语料库(CCL)。
2. “你看你”话语标记语的界定
目前国内外关于话语标记的研究取得了丰富的成果,然而关于话语标记的名称,学界还没有一个统一的叫法,较为常见的两种叫法是话语标记语和语用标记语;关于定义也还没有一个统一的概念。但是人们对话语标记有如下几个方面的共识。1) 话语标记在句子中的位置分布比较灵活。2) 话语标记通常不具有真值意义,在句子中若把话语标记这一成分删掉,整个句子的语义并不会发生实质性变化。3) 话语标记在句子中不与其他句法成分发生关系,去掉之后不影响句子的完整性。4) 话语标记在功能上具有连接性,在句子中可以连接前后两个部分,使整个句子看起来更加连贯与完整。
冯光武在《汉语话语标记语的语义、语用分析》[10]这篇文章中对话语标记语和语用标记语做了简单的区分,该文认为话语标记语和语用标记语的所指范围不同,前者只是后者的一种,不能混用。语用标记语比话语标记语的范围大,语用标记语包括话语标记语,话语标记语只是语用标记语的一种。语用标记语不表示任何话语单元之间和话语与语境之间的语义关系,语用标记语主要以说话者为中心,体现了说话者对话语所包含的信息内容的态度、情感和主观评价。而话语标记语可以揭示话语单元之间和话语与语境之间的语义关系,是一种将话语单元与话语语境之间的语义关系清晰化和明朗化的手段。
(1) “啊呦,五老爷,你吃不得了,你看你一嘴酒气熏人,”小惠芳连忙阻止道。
(2) “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看你一天究竟干些什么事情?”吴仁民带笑地责备他。
(3) 我们年岁都小,顶好不要谈恋爱。你看你上课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什么好的?
(4) 本来向姑姑借下笔记本,你看你,她现在肯定气死,我还是下次再向她借吧。
(5) 有一碗脚鱼汤放在较远的地方,荣宝捡不着,站起身来伸长了手臂去捡,却被鸿才伸过筷子来把他的筷子拦腰打了一下,骂道:“你看你吃饭也没个吃相!一点规矩也没有!”啪的一声,荣宝的筷子落到桌子上,他的眼泪也落到桌布上。
例(1)中“你看你”后面揭示了小惠认为五老爷不能再吃酒的原因,是五老爷嘴巴里的酒气味道太大了,已经吃了很多酒了;例(2)中吴仁民责备他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看你”后面解释了责备他的原因,是因为他每天都无所事事;例(3)中“你看你”后面引出了不要听话人谈恋爱的原因,是因为上课时总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影响正常的学习;例(4)中“你看你”后面引出说话人现在不向姑姑借笔记本的原因,是因为现在姑姑正在气头上,心情不好,有可能会影响双方之间的关系;例(5)中由语境可知鸿才把荣宝的筷子打到了桌子上,“你看你”后面的小句向我们解释了鸿才把筷子打到桌子上的原因,是因为鸿才认为荣宝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吃相不好,没有规矩。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你看你”通常有表示话语单元之间或者话语与语境之间的语义关系的作用,并且在功能上具有连接性,可以连接句子的前后两个部分。所以本文认为“你看你”是话语标记语。
3. “你看你”的语篇分布特征
话语标记语“你看你”在语篇中分布比较灵活,可以位于句首,句中和句尾。
3.1. “你看你”位于句首
“你看你”位于句子的开头,具有开启话轮的作用。后面接着引出事情的真实情况或者说话人的主观评价和看法。
(6) 你看你,说着说着就变了卦。
(7) 你看你,喝了多少酒啊!
(8) 你看你,把手下的人都调教成什么了,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得局长亲自出面亲自动手?
(9) 你看你,想到哪儿去了,哪有的事!
(10) 你看你多好,白头发都没有一根。
以上例句中,“你看你”位于句首,大多数情况下“你看你”后面有逗号与后面的句子隔开,后面小句陈述了说话人的主观看法和对事情的评价,体现出说话人的态度和情感,如例(6)例(7)例(8)“你看你”与后面的小句结合,整句话透露出说话人内心不满的情感态度;“你看你”后面的小句也可以陈述事情的基本真实情况,如例(10),“你看你”后面的小句写了听话人没有一根白头发这一事实情况。
3.2. “你看你”位于句中
“你看你”位于句子的中间,通常有逗号与上一句话隔开,承接上一句话,开启下一句话,在功能上“你看你”具有连接性。内容上,“你看你”后面引出说话人的主观评价和看法,或者引出说话人发表主观看法和评价的对象,或者引出上一句话的原因。
(11) 这才几天,你看你老了多少。
(12) 谁也没有不准他喘气喝茶,你看你这人,同你讲话要吃糯米饭才行。
(13) 这是我给你的,你看你这身儿衣服,找工作也得买套像样儿的衣服,瞧瞧你,这样谁会要你!
(14) 你今年四十六了,她才十四岁呢,你看你配她,是配得了,是配不了。
(15) 你别为这事担心了好不好?你看你,这些天来,人都瘦了,两只眼睛都陷下去了。
以上例句中,“你看你”位于句中,在结构上有着连接前后话语的作用。
例(11),“你看你”后面引出说话人的主观看法,认为听话人因为某些事情的原因,没有几天就变老了许多。例(12) (13)中,“你看你”后面引出说话人发表主观看法和评价的对象,例(12)中“你看你”后面引出的是说话人的说话对象,即听话人;例(13)中“你看你”后面引出说话人发表主观看法的对象,这身儿衣服,说话人认为听话人的这身儿衣服不适合找工作的时候穿,“你看你”表现出说话人对听话人穿这件衣服去面试的这一做法的不赞同。例(14)中“你看你”引导的后面小句表达出说话人对这两个人在一起的不认可,不赞同的态度,“你看你”前面的分句说明了事情的真实情况,两人年龄相差太多,是不般配的。例(15)中“你看你”后面有逗号隔开,接着引出“你看你”前面一句话即说话人劝说听话人不要操心的原因,是听话人这些天来人都瘦了,眼睛也凹陷了,身体状态不太好。
3.3. “你看你”位于句末
“你看你”位于句末,这种情况在三种情况当中是最少见的。“你看你”位于句子末尾,在句子中起着加强语气的作用。从语义表达方面来看,“你看你”去掉之后不影响整个句子的语义理解,也不影响句子的完整性。但是在表达情感态度的方面,“你看你”是不可以去掉的,如果去掉,那么句子的语气就会减弱,情感态度会没有那么强烈。
(16) 阿雅,有人说你是千变女孩真是没错!你看你。
(17) 我知道你要走是拦不住你的,可是,你看你。
(18) 小谢嗔道:“就是校友么,你看你”
(19) 黑三大吼:妈的,你看你!
“你看你”位于句末,前面通常有标点符号与上一句隔开,有增强说话人语气的作用。
4. 从言语行为理论看话语标记语“你看你”的语用功能
言语行为理论[11]认为语句不只是正确或错误地描写事物,具有陈述功能,语句还具有实施某事的功能,说话人通过说一句话或若干句话来执行一个或若干个类似的行为,而且这些行为的实现还可能给听话人带来某些后果。奥斯汀在施为句理论的基础上提出言语行为三分说,包括言之发(以言指事)、示言外之力(以言行事)、收言后之果(以言成事)。
4.1. “以言指事”与“你看你”的语用功能
大多数话语都具有这种功能,言语产生的物理基础是声带振动产生声音,人们接收到信息时先传送到大脑,大脑经过加工组织,形成正确的语句,进而赋予了这些声音一定的意义,这些有意义的声音经过传播输送到听话人的耳朵里。说话人使用语言将信息传递给听话人,要么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要么表达自己的看法评价。从言语行为角度来看,这就是以言指事。
(20) 你看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回来。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21) 你看你住那么高,抬起脑壳一看吓死人,夜里睡着都不踏实。
例(20)和例(21)中,“你看你”位于句首,后面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例(20)中听话人一整天都没有回来,例(21)听话人居住的地方太高,不易于睡眠。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你看你”后面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具有以言指事的话语功能。
4.2. “以言行事”与“你看你”的语用功能
通过对语料的分析,“你看你”在话语中通常可以表示关怀和埋怨的语气,说话人通过在话语中使用“你看你”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和对事情的看法态度,根据会话合作原则中质的准则,人们说话要传递一定的信息量,听话人听到言者的话语,可以感受到言者的用意,从言语行为角度来看,这就是以言行事。
4.2.1. 表示关怀的语气
表示这一语气时,“你看你”通常位于句尾。前面说话人通过言语以及实际行动表达对听话人的关心和问候,紧接着使用话语标记语“你看你”进一步强化这种关心。
(22) 老方同我说:“我已请来医生会诊,尽力而为。”可惜他们的力量有限。老方怜惜的关心我,你看你。
(23) 午饭吃了吗?要吃的饱饱的!这几天都瘦了多少,你看你。
例(22)中说话人先说出“我已请来医生会诊,尽力而为”这一说话人做的行动,接着使用“你看你”表达说话人老方对听话人“我”的关心与照顾。
例(23)中说话人先对听话人话语上的关心,询问对方是否吃午饭了,接着使用“你看你”表现了说话人对听话人的心疼。
4.2.2. 表示埋怨的情感
说话人对听话人的行为或者言语持不认可的态度,使用“你看你”表达说话人对听话人或者对听话人的行为和言语的不满的态度。
(24) 小兰,你看你,为了那小子,竟然连自己的生日也都忘了。
(25) 你看你,药都给你洒掉了!
例(24)中说话人使用“你看你”表达了对听话人小兰行为的不满,有一种埋怨的情感在里面,说话人认为小兰不应该为了那小子把自己的生日忘记,在说话人看来这是不正确的行为。
例(25)中说话人在句首使用“你看你”,接着说出药被听话人洒掉这一事实,对听话人使用“你看你”表达了说话人对听话人把药洒掉这一行为感到不开心,暗含听话人不应该把药洒掉,对听话人有点埋怨的意味。
4.3. “以言成事”与“你看你”的语用功能
交谈双方在交流中要遵守会话合作原则,为了使对话可以顺利进行,或者为了交谈双方之间的关系不被破坏,听话人通过说话人言语中传出来的话语信息,可以体会出说话人对当前事情的态度。根据在会话中得到的信息,听话人进而改变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从言语行为角度来看,是以言成事。
例(7)中,说话人在句子开头使用“你看你”传递出对当前发生的事情的不满,听话人收到说话人传递给他的信息之后即不想让听话人喝那么多的酒,通过“你看你”体会到说话人的态度,为了两人的关系继续保持下去,不被破坏,听话人下次就会注意。例(25)中听话人从“你看你”这一话语标记语中可以得知说话人的不满情绪,接收到说话人传递的信息,那么在下次拿药时就会小心,尽量不会弄洒。
5. 结语
本文首先界定了“你看你”是话语标记语,在话语中可以揭示话语单元之间和话语与语境之间的因果关系。接着论述了“你看你”的语篇位置,在话语中,“你看你”可以位于句首,句中和句末,三个位置中,位于句末是最少见的。最后从奥斯汀的言语行为角度论述了“你看你”的语用功能,分别是以言指事,以言行事和以言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