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人们在生活中常使用概数词语来表达模糊的数量、时间、年龄。但是由于语系的不同，留学生在习得概数表达方式时容易产生偏误，这就决定了对外汉语概数教学的必要性。本文对汉语中常见的概数表达方式做了一个归纳整理，并且将理论研究的成果与教学实践相联系。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如果教师没有特意强调并着重讲解概数表达的相关知识，学生就会出现类似“我来中国已经两个几月了。”这种错误表达[1]。所以本文希望总结出留学生可以习得的常用概数表达方式，并且分析留学生在概数学习过程产生的偏误类型及产生偏误的原因，在此基础上提出相对应的教学建议，以期对对外汉语教学有所帮助。
2. 研究现状
在概数表达的本体研究方面，学者们对概数的命名、性质、语义形式、句法和语用功能都进行了一定的探讨。本文比较赞同张卫国、梁社会(2003)给概数下的定义：“概数，表示在数轴上一个指定区间中的某一个数，这个区间在数轴上的位置一般由确数决定，区间范围由数助词或其他方法表示，概数词只是人们表达概数的众多方式之一。”[2]概数词包括各种不同性质的词，例如疑问代词的“几”，方位词的“上下、左右、前后”，助词的“来、多”，所以“概数”不是一类固定的词，不能归于数词中的一类。本文把这种借助数词、助词、形容词和方位词来表达“大概、模糊、不确定的数量”的方式统一界定为“概数表达方式”。
概数表达方式在对外汉语教学方面的研究则主要集中在某一类概数表达方式在对外汉语教学中的研究和针对某一地区或某一国家的对外汉语概数教学研究两个方面。关于某类概数表达的研究，如李洋箔(2022)基于HSK语料库对概数词“多”的偏误情况进行了分析和研究，总结出多项偏误类型和偏误成因，并且对概数词“多”的教学提出了相应的教学策略与案例设计[3]。关于针对某一地区或某一国家的对外汉语概数研究，如李汝佳(2023)主要从概数词“几”和“多”的本体研究、教学实践研究和偏误分析这三方面对该语法点进行分析，并以此为基础对泰国学生进行了教学实验，得出了教学顺序对概数词“几”和“多”的教学效果没有很大影响，应使用现有的教材进行教学[4]。
故此，本文发现无论是本体研究还是对外汉语教学方面的研究都取得了较大的研究成果，但仍然具有一定的不足之处。整体研究情况较为分散，缺乏系统性。少有专著或文章对概数表达方式的习得进行综合研究或对多个相似概数词进行全面的分析和整理。所以将理论研究的成果与教学实践相联系，将现代汉语中较为常见的概数表达方式进行举例梳理，并分析留学生对其习得情况是十分必要的。
3. 《等级标准》和《词汇大纲》中概数词的分布情况
在生活中，我们使用概数表达方式时，除了数词连用外，另一种主要的方法就是在数词前后加上表示概数的词语来构成概数表达[5]。鉴于这些词语在表达概数概念时的共性和重要性，本文统一将这些词语称为“概数词”。值得注意的是，诸如“多”“两”这些词语，在概数义的发展过程中，这些词语用于活用的情况比本身的用法更多。所以本文对《国际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级标准》(以下简称《等级标准》和《新汉语水平考试词汇大纲》(以下简称《词汇大纲》)中有关概数词的内容进行整理，进而选取较为常用且有代表性的概数表达为例进行分析：
通过对比表1和表2，我们可以明显看出，《等级标准》在概数词的收录上更加全面。不仅数量上多于《词汇大纲》，而且在层级划分上也更为细致。本文选取一级词重合的部分，以“来、多、几、上”四个常用的概数词为例，结合现代汉语语法规范，进行深入的例句分析，以展现概数词在汉语表达中的丰富性。本小节的例句来源为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CCL现代汉语语料库(下文缩写为CCL语料库)。
Table 1. Chinese proficiency grading standards for international Chinese language education
表1. 国际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级标准
等级 |
概数词 |
一级词 |
多、几、快、来、两、上 |
二级词 |
差不多、超过、近、可能、数、也许、以上、以外、以下 |
三级词 |
把、大概、大约、前后、约、至少、左右 |
四级词 |
以内 |
五级词 |
不止、不足、大致、估计、上下 |
六至九级词 |
若干、余 |
Table 2. Vocabulary outline for the new HSK
表2. 新汉语水平考试词汇大纲
等级 |
概数词 |
一级词 |
来、多、几、上 |
二级词 |
两、快、近、可能 |
三级词 |
把 |
四级词 |
大概、大约、左右、差不多、至少、超过、估计、也许 |
五级词 |
不足、数 |
六级词 |
若干、不止 |
3.1. 来
“来”之所以会语法化为概数词，是受到了“数日来”“数月来”“数年来”“十许年来”等结构的影响[6]。
例1：学生才一万来人。
3.2. 多
“多”是现代汉语中使用频率极高的一个概数助词，它对量词的限制性较小。
例2：赤眉军越打越强，发展到了十多万人。
3.3. 几
“几”不仅仅是一个疑问代词，在一些情况下也可以作为概数词，来暗示一个不确定的数量。
例3：几分钟后，他游出了26秒12的好成绩。
3.4. 上
“上”的语义和语用十分丰富，但是“上”作为概数表达的使用方式比较固定，主要是以“上 + 位数词”的格式出现。
例4：这个国家有着上百万的人口。
4. 研究方法
本文主要使用了语料分析法。上文关于现代汉语的本体研究语料，主要来源于CCL语料库。下文的偏误语料则来源于北京语言大学HSK动态作文语料库(下文则缩写为HSK语料库)，本研究通过对HSK语料库中特定概数词使用情况的深入分析，揭示留学生在使用这些概数词时出现的偏误类型及其成因。为此，我们依次检索了字符串“来”、“多”、“几”、“上”，并经过严格筛选，排除了因错别字或其他非概数义用法导致的偏误数据。随后，我们对筛选后的留学生语料进行了深入的归纳与分析，且选取典型偏误语料作为例句，以说明研究结果。
5. 研究结果
通过对HSK语料库的深入检索，本文系统搜集了留学生在概数表达方面的偏误语料。根据语料的特点，本文将其细分为“误加、误用、错序和遗漏”四种偏误类型，并进行了详尽的整理与分析。
5.1. 误加
误加也可以称作“多余”。主要是指在已有概数词的情况下，又使用了“左右”“前后”“上下”，从而造成了语义冗余。
例5：我的两个朋友都二十多左右岁了。
“数量词 + 多”是较为常见的一种概数表达方式，但是在日常交际中，人们也经常出现“二十多岁左右”这种冗余，所以对外汉语教师教学此知识点时应重点辨析。根据现代汉语语法规范，例5应将“左右”删去。
5.2. 误用
误用又称为误代，是指使用了错误的并且不复合语法规范的数词或概数词。在使用概数表达时，意义相近的概数词较容易出现误用的情况，以“来”和“多”为例。
例6：她买了三斤多草莓。
例7：她买了三斤来草莓。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多采纳例6的说法，很少使用例7。我们联系前文提到的“来”和“多”的使用条件，并且将例子进行对比，就可以发现“十以内的数词 + 量词 + 多 + 名词”的概数表达中，只可以使用“多”而不使用“来”。并且在十以内的数词条件下，“来”后一般不可以加双音节或多音节词。
5.3. 错序
错序又可以称作错位。这类错误主要体现在对概数词的使用条件不清楚，造成句法成分的顺序不符合现代汉语规范。比如概数词“来”会被学习者错放在各个位置。
例8：礼堂里站着一个五十岁来的男人。
概数词“来”的正确用法应为“数词 + 来 + 量词 + 名词/形容词”。所以“来”不能直接放在量词或者名词后。应将“五十岁来”改为“五十来岁”。
5.4. 遗漏
遗漏也被称为缺失或缺省。通过搜索语料，我们发现造成这种偏误的主要原因是遗漏了量词，从而造成了成分残缺。
例9：我来韩国已经四多月了。
数(量)词与概数词连用，容易出现遗留量词从而造成错误的概数表达。比如例9如果缺少了量词，只使用数词和概数词，是无法表示时间长度的，所以在使用概数表达时，要注意将量词添上，将“四多”补充为“四个多月”才能形成一个符合现代语法规范的完整概数表达。
6. 偏误原因及教学建议
6.1. 偏误原因
6.1.1. 现代汉语概数表达自身的复杂性
现代汉语概数的复杂性在于用来表达概数的词语和方式非常多，每个表概数的词都会有其特定的句法结构，甚至每个词都会有三四种句法结构，这对于外国学生学习此知识点较为困难[7]。此外，概数词之间的使用条件不仅有所重合，还有一定的制约，比如“差不多”和“多”就不能同时使用，比如“差不多七点多”这就是形成了句子成分冗余，是一种错误表达。对外汉语教学具有集中强化的特点，教师要让学生在较短的时间内尽快达到初步掌握汉语的目的。但概数表达的复杂性让教师很难在有限的课堂时间内进行全面的教学指导，学生也很难靠自学背诵的方式来习得概数表达的语法规则，所以留学生容易出现概数表达的习得错误。
6.1.2. 母语负迁移的影响
学习者在学习汉语的初期，如果遇到了学习困难，很容易下意识地受到已经形成的母语语法规则的影响。由于语系的不同及民族认知习惯和思维方式的区别，汉语语法规则和留学生的母语语法规则之间必然存在差异。因此，在汉语习得的初期，留学生十分容易将母语的语法规则套用到新接触的汉语上，这就是母语负迁移造成的负面影响。
例10：我在这儿学习汉语左右四个月了。
这就是由于在英文中“about”加数词为固定搭配，所以受母语负迁移的影响会说成“左右四个月”而在中文中应是“数词 + 量词 + 左右”的基本格式，所以形成了错序偏误。学习者对这个知识点就不好区分并且很难记忆，十分容易造成错误表达。
6.1.3. 目的语规则泛化的影响
当留学生逐渐向目的语过渡的过程中，由于学习到的知识有限，对概数表达的使用规则没有全部掌握清楚，学习者则会将已经熟悉的部分语法规则，按照自己的理解，将其推理或演绎到新的语法项目上，造成了新旧知识相互干扰，这就是受目的语规则泛化的负面影响[8]。比如上文提到的概数词“来”和“多”，由于二者使用条件较为相似，常常会出现误用的情况。比如学生先习得“多”的概数表达方式，就会认为“来”的使用条件和“多”一致，而忽略了“来”的语义范围和语法规则，从而将“来”和“多”相混淆，出现误用情况。
6.2. 教学建议
6.2.1. 循序渐进的授课方式
在讲授有关概数的具体内容时，教师可以通过循序渐进的讲授方式，先讲解较为简单的知识点如相邻数字连用的概数表达方式，再去讲解含有概数词的概数表达方式。学习者由于学习阶段的不同，学习的侧重点也会不同。比如母语为英语的初学者在刚开始接触概数表达的知识时容易受到母语负迁移的影响，造成错序。因此，这个阶段的练习应着重为基础性练习，如：排序、选择、判断等。到了中高级阶段，误用的偏误则会增多，就应该加入改错或造句练习，这也有助于教师在学生的练习中发现问题，并且及时纠正。所以讲解概数表达方式这个知识点时，要注意层次性，循序渐进，先易后难。
6.2.2. 灵活多样的教学手段
比如讲授“左右”一词时，教师除了可以按照大纲讲解还可以增加文化因素，由文字的起源甲骨文讲起，并且使用多媒体设备来展示字形的演变，这样不仅有助于学生理解概数词还有助于学生习得字形。教师还可以利用身体语言，通过手势等动作让学生理解“左右”作为方位词的用法。通过直观性的教学方法掌握基础意义后，还可以利用情景教学法，创设超市购物等模拟情境，让留学生实际运用概数词。在模拟情景中还可以借助教具杆秤，将“左右”一词的概念与“量”的概念相结合一起。
7. 结语
本文通过统计《等级标准》和《词汇大纲》中概数词的分布情况，总结出现代汉语中常用的概数表达方式，然后通过HSK语料库搜集整理了留学生在概数表达习得过程中产生的偏误，并从主客观等多方面分析其偏误产生的原因，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针对留学生概数表达习得的教学建议。希望本文的研究成果可以帮助留学生更有效地掌握概数表达方式，提高汉语表达能力。同时，也希望本文可以为对外汉语教学研究提供新的视角和思路，更好地丰富对外汉语教学内容，推动对外汉语教学的创新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