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随着中国整体能力与地位的提升，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再一次注意到了这个东方大国，他们被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所吸引，想要了解更多的中华文化。当然，要想真正了解一个国家的文化，就必须要学会这个国家的语言。目前绝大部分孔子学院与对外汉语教学机构所进行的都是汉语普通话的教学，这无可厚非，不过这也导致了一些问题。中国国土面积广大，地区间差异较大，存在着很大的方言差异。尽管推普工作不断进行，但人们仍然无法摆脱方言的影子，方言仍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常用的交际工具。因此许多外国人尽管学习了多年汉语，但是来到中国后仍然无法和当地人顺利交流，极大地打击了他们汉语学习的积极性。因此，在对外汉语中适当地引入方言教学也是十分必要的。
2. 东北方言与普通话
20世纪末我国的推普工作就开始有序进行，截至目前我国推普工作已经取得了一定成效，但是“五里不同俗，十里不同音”的现象仍然存在。无论如何普通话都不能取代方言，因此要想优化对外汉语教学效果，提升学生运用汉语进行交际的能力，就需要进一步探讨方言与普通话的关系。东北方言作为北方方言的一个分支，对于普通话的形成，有着重要的作用[1]。本文以东北地区的对外汉语教学为例，着重探讨东北方言。
2.1. 方言与普通话
民族共同语与方言共同组成了现代汉语。张振兴曾在北京语言文化大学举行的庆祝《语言教学与研究》创刊20周年学术研讨会上指出：“现代汉语具有统一性的一面，又有分歧性的一面”[2]。(张振兴1999《方言研究与对外汉语教学》)民族共同语是现代汉语统一性的一面，而方言则是现代汉语分歧性的一面。二者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的关系。
民族共同语是一个民族全体成员所通用的语言。我国的民族共同语早就存在，并且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演变过程，从春秋时期的“雅言”到汉代的“通语”再到明代的“官话”。现代辛亥革命运动后，“国语”成为民族共同语。最终新中国成立，“普通话”成为我国的民族共同语使用至今。推普工作也自20世纪末开始，不断进行并取得了很大的成效。普通话来源于方言又高于方言，它和方言之间的关系可谓错综复杂[3]。
方言一词最早出自杨雄(前53~18)的《輶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一书[4]。方言是局部地区的人们所使用的语言，又称“地方话”。方言的形成与众多因素有关，如地理、历史、社会文化等因素。与民族共同语相比，方言虽然有地域限制，仅在特定的地区使用，但并不是零散的，自身也有一套完整的语音、词汇、语法系统，可以满足人们的日常交际需要。方言与民族共同语的差异也是体现在语音、词汇、语法这些方面。其中语音的差异最大，语法的差异最小。我国方言众多，大体可以分为七大方言区：北方方言、吴方言、闽方言、粤方言、客家方言、赣方言、湘方言[5]。其中北方方言的使用地区最广，使用人口最多。本文研究的对象“东北方言”就是北方方言当中的次方言之一。
2.2. 东北方言的特点
与现代汉民族共同语普通话相比，东北方言的各个语言要素都有自己独特的地方，其中差异最明显的就是语音、语调方面，词汇与语法方面与普通话差异不大。因此研究清楚东北方言语音要素的特点，对对外汉语教学中的东北方言教学具有重要的意义。
2.2.1. 声母方面
声母方面，主要有三大特点。第一，加带鼻音。东北方言中，零声母音节字前常常要加声母n，尤其是老年人更习惯这样的发音[6]。如把“饿”(è)读成(nè)，“俺”(ǎn)读成(nǎn)，“安上”(ān shanɡ)读成(nān shanɡ)等。第二，舌尖前音与舌尖后音区分不清。东北方言中这两个音都存在，不过这两个音的区分并不像普通话中那样严格，混用也不会对当地人的理解造成太大的影响。如把“出租车”(chū zū chē)读成(cū zū chē)，“四”(sì)读成(shì)，“吃”(chī)读成(cī)等。第三，送气音与不送气音的混用。如“j和x”，把“发酵”(fā jiào)读成(fā xiào)；“d和t”，把“蝴蝶”(hú dié)读成(hú tié)；“zh和ch”，把“撞”(zhuànɡ)读成(chuànɡ)等。
2.2.2. 韵母方面
韵母方面，也有两大特点。第一，韵母“o与e”的互换。东北人在发音时嘴部不够紧张，圆唇音“o”经常发不到位，就变成了“e”。如把“脖套”(bó tào)读成(bé tào)，“蘑菇”(mó ɡu)读成(mé ɡu)，“摸一摸”(mō yì mō)读成(mē yì mē)。第二，“i与ei”“i与ü”的互换。如把“披着”(pī zhe)读成(pēi zhe)，“学明白”(xué mínɡ bái)读成(xiáo mínɡ bái)，“天津”(tiān jīn)读成(tiān jūn)等。除此以外仍有许多韵母混读，这里不再一一列举。
2.2.3. 声调方面
声调方面，主要有两大特点。第一，字调与普通话不一致。普通话阴平东北方言读成阳平，如把“小叔”(xiǎo shū)读成(xiǎo shú)；普通话阳平东北方言读成阴平、上声或去声，如把“填表”(tián biǎo)读成(tiān biǎo)，“惩罚(chénɡ fá)”读成(chěnɡ fá)，“没有”(méi yǒu)读成(mèi yǒu)；普通话上声东北方言读成阴平或阳平，如把“针灸”(zhēn jiǔ)读成(zhēn jiū)，把“脊梁骨”(jǐ liánɡ ɡǔ)读成(jí liánɡ ɡǔ)；普通话去声东北方言读成阳平或上声，如把“浙江”(zhè jiānɡ)读成(zhé jiānɡ)，“卫生”(wèi shēnɡ)读成(wěi shēnɡ)。第二，调值不到位。5东北人在发音时，口腔肌肉比较放松，发出的音声调整体来看偏低且声调波动幅度小，很少有人能达到标准调值。普通话中阴平调值为“55”，但东北方言中的阴平调值一般只能达到“44”有的甚至只能到“33”。普通话阳平调值为“35”，但东北方言的阳平调值一般只有“13”或者“24”。普通话上声调值为“214”，但东北方言的上声调值一般只有“213”。普通话去声调值为“51”，东北方言去声调值为“53”或“52”。
3. 对外汉语教学中东北方言教学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为提高外国学生运用汉语进行交际的能力，在对外汉语教学中进行方言教学是十分必要的。因此在东北地区的对外汉语教学中，东北方言的教学也是十分必要的。再加上东北方言自身的独特优势，对外汉语教学中进行东北方言教学又是可行的。
3.1. 东北方言教学的必要性
对外汉语教学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培养学生运用汉语进行交际的能力。同样的，外国人学习汉语也是为了能够运用汉语进行交际。随着推普工作不断进行，我国现阶段的全民普通话水平虽已有所提高，但仍然有待于进一步提升。强势方言区的人们仍然以方言或带有方言色彩的普通话交流为主，东北地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可学生们在对外汉语课堂上所接触到的都是标准的汉语普通话，与外界的自然语言环境有很大不同，很多时候难以做到“学以致用”。
并且语言学习本就是一个从习得到学习，再从学习到习得的过程。学生在有了一定语言知识的基础后，通过自然习得获得的语言信息要远远超过通过学习所获得的。因此在中国方言片区学习汉语的外国学生在掌握了汉语基础知识后，在日常交际的过程中必然会接触大量方言。如果无法理解方言词语的字面含义或深层含义，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外国学生的日常生活。如东北方言“隔路”的意思并不是字面含义的简单相加指隔着一条路，而是指一个人不合群，有个性。“掰扯”也不是指掰和扯这两个动作，而是说清楚弄明白的意思。
再加上外国学生自身普通话水平也有限，在交际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障碍，这会在很大程度上打击他们运用汉语进行交际的信心，甚至产生焦虑感与挫败感，使他们无法真正融入中国社会，体会当地的风土人情。因此，了解和学习一些基本的方言词语与方言知识，有利帮助外国学生理解当地人地道的表达，从而顺利地进行交际，减少内心的焦虑感和挫败感。正因如此，在东北地区的对外汉语教学中进行东北方言的教学是十分必要的。
3.2. 东北方言教学的可行性
民族共同语是在一种方言的基础上形成的，因此普通话与方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受地理、政治、经济等条件的影响，我国的现代汉民族共同语则是以北方方言为基础形成的。北方方言相对于我国其他方言片区来说，不但覆盖的区域十分广泛，而且区域内部的一致性较强，尽管两地相距较远但差异也不会太大。东北方言作为北方方言的一支，与我国现行的民族共同语普通话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形成了天然的优势，使得东北地区对外汉语教学中的东北方言教学具有一定的可行性。
学生们为了能够在东北地区的日常生活中减少交际障碍，能够顺利地和当地居民进行交际，也迫切地想要学习与了解有关东北方言的知识。并且，随着学生们学习到的汉语知识的增加，也必然会接触到更多的东北方言词语与东北方言文化，他们想要进一步学习与了解东北方言的愿望就会更加强烈。在任何一种学习形式中，无论外部客观因素如何变化，学习者自身的内部因素都是学习过程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因此，学生们自身强烈的学习愿望以及学习积极性也使得东北地区的对外汉语教学中的东北方言教学成为了可能。
东北地区对外汉语课堂上所进行的东北方言教学，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帮助学生听懂一些常用的东北方言词语，帮助学生们顺利地进行交际。因此对外汉语教师要能够分清主次，把握东北方言教学重点，主要注重对学生的听、说能力训练即可，无需对学生的东北方言掌握水平做过高的要求。这就需要教师按照教学大纲与教学计划，结合课文内容以及学生的切实需要来安排具体的东北方言教学内容，不需要做过多的调整，教学过程中也不需要额外的硬件设施，因此教学可操作性相对较强。
4. 对外汉语教学中东北方言的教学策略
在日常交际中，方言始终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因此，在对外汉语教学中也必然会面临“方言是否应当进入对外汉语教学”“对外汉语教学中应如何进行方言教学”等问题。上文已经论述了东北地区对外汉语教学中东北方言教学的可行性与必要性，因此笔者认为方言进入课堂是无法回避的。如何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削弱方言的负面影响，尽可能发挥其有利的一面；如何在方言教学的同时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如何在最大程度上利用方言帮助学生提高运用汉语进行交际的能力，这才是我们应该不断研究与解决的问题。
4.1. 循序渐进，分阶段进行教学
无论何种形式的学习，都是要分阶段来进行的。不同阶段的学生不仅学习能力有差别，学习的需求也不尽相同。初级汉语水平的学生，刚刚接触汉语，对汉语这一语言系统并不了解。他们的学习需求也只是听清楚别人说的内容。对处于这个阶段的学生来说，对外汉语教师所要做的就是帮他们打下扎实的汉语知识基础，教给他们标准的、典型的汉语，也就是要教会学生汉语普通话。如果在这个阶段介入东北方言教学，会对学生产生干扰，反而无法取得好的教学效果[7]。因此，初级阶段并不适宜进行东北方言教学。
中级汉语水平的学生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汉语知识，也具备了基本的汉语听、说、读、写的语言技能，对汉语也有了一定的分辨能力。他们不仅想要听明白普通话，更渴望听懂当地的语言。对处于这一阶段的学生来说，对外汉语教师可以在教授好标准普通话的基础上，结合课文内容进行一些简单的东北方言教学，如在进行简单问句“干什么？”的教学时，可以适当引入“干啥？”“干哈？”“啥呀？”等东北方言表达。这样可以帮助学生理解东北地区特有的一些语言现象，使学生们不仅能够说好普通话，还可以听懂东北方言，更好的融入当地进行学习生活。
高级汉语水平的学生已经掌握了比较完备的汉语语言知识，听、说、读、写的语言技能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基本的日常交际问题不大。与此同时，他们的学习需求也在不断变化，他们不再局限于听明白东北方言词语，更想要了解东北地区的文化。对处于这一阶段的学生来说，对外汉语教师不仅要教会他们有关东北方言的语言知识，还应进一步进行拓展，帮助学生理解东北方言背后所承载的东北地区的文化，进一步满足学生的学习需求。
4.2. 普、方对比，相互对照进行讲解
教授普通话是对外汉语教师的职责与任务。因此在对外汉语课堂上，教会学生普通话是传授其他知识的前提。在完成普通话教学的前提下，教师可以有计划地在讲到某些普通话词汇、句法时简要对比其方言形式[8]。如果完成普通话教学后，单独进行东北方言教学会显得有一些突兀，所以教师最好能够将普通话与东北方言进行对比。如普通话中的“膝盖”在东北方言中被叫作“波棱盖儿”，“因为什么”被叫做“拥互啥”，“泥泞”被叫作“稀㴰稀㴰的”等等。教师可以将类似以上这种两种语言形式中意义相同但形式不同的词语在黑板上列成两列，相互对照着进行讲解。
除了词汇上的对比，还应进行语音和语法的对比，但语法上东北方言与普通话差别不大，所以教师们需要重点带领学生们进行语音对比。东北方言中和普通话同字但不同音的现象很多，如“取”字在普通话中读((qǔ)，在东北方言中读(qiǔ)、普通话中的“客”(kè)东北话读为“qiě”、普通话中的“没”(méi)东北话读为“mèi”等等。因此，教师有必要带领学生进行东北方言和普通话语音上的对比。上文在论述东北方言的特点时，已从声母、韵母、声调这三个方面将东北方言的语音与普通话的语音进行了对比，这里不再详细论述。
东北方言与普通话相对比进行教学，不仅可以让学生们认识到普通话与东北方言之间的联系，还能够帮助学生理解和记忆东北方言词语。但方言教学并不是对外汉语教学中的主要任务，不应喧宾夺主。因此，东北方言中的那些不常用的词语甚至是“土语”，并不适宜向学生讲解，也不应让学生过分追求东北方言的“大碴子味儿”。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方言教学一定要把握好度，注重实用性。
4.3. 激发兴趣，结合文化进行拓展
学生的兴趣永远是最好的老师。在进行东北方言教学时，对外汉语教师要在学生原有的兴趣基础之上，结合东北地区的地域文化进一步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达到更好的教学效果。
每一种方言都是在当地独特的地域环境与文化的影响下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的。几十年前，东北地区生活着大量满人，这对东北地区人们的生活习俗和语言习惯都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这使得东北方言和满语不断进行语言接触，其中最敏感的词汇部分受到的影响比较大。虽然满语现在已经失去了活力，但是东北方言中仍保留了大量的满语词汇。如“胡勒勒”(胡说)、“咋呼”(大喊大叫)、“河愣”(水渍)等等。就连东北名菜“锅包肉”也是深受满族影响。教师在讲解类似以上满语词汇的时候，可以适当讲解一些东北地区的历史，拓展一些满文化，来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对外汉语教师将这样的方言词语教给学生，不仅可以增加学生的语言知识，还可以拓展学生的知识面、扩大学生的文化视野。
还有一些词汇颇具东北特色，如“爬犁”“抽冰嘎”“滑雪橇”，教师在介绍这样的词汇时可以给学生播放相应视频，不仅可以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提高学习热情，还可以加深学生们对东北词汇的印象。教师也可以鼓励学生亲自去体验，感受东北地区冰雪文化的魅力。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对学生来说学会东北方言的目的不仅在于交际，也在于领略这个语言背后所蕴藏的文化。因此，对外汉语教师有责任和义务将语言与文化相结合。
4.4. 启发学生，创设情境进行学习
语言学习一定离不开语言环境，离开了语境语言就失去了活力。在课堂环境下的语言学习，语言环境单一且有限，学生们也无法接触到真实的东北方言语境。因此，教师需要帮助学生创造东北方言语境。但真正优秀的对外汉语教师不应该是一名单纯的讲授者，而应该是一个“主持人”，教师应该做的是发布清晰的指令，把学生调动起来。教学实践证明，教师的“一言堂”不可取，学生也不喜欢、不接受。对外汉语教学中的东北方言教学也是如此，教师在发挥主导作用的同时也应该充分尊重学生的主体地位，鼓励学生、启发学生。
在方言教学初期，教师可以给学生创造一些情境，直接让学生感受。比如教师可以选取一些带有东北特色方言词的电视剧片段或歌曲等，在讲解时给学生播放，也可以带领学在进行课外活动时，让学生与东北地区当地居民进行真实的交际。但在学生具备了一定方言知识后，教师要学会启发学生，让学生自己动脑思考并创造方言语境，通过自己的探索与教师的帮助获得更多的方言知识。教师可以将学生分成若干小组，给出一些日常生活交际中常用的主题，如“点餐”“购物”“面试”等等，让学生围绕给定的主题进行情景模拟展示。这样有利于让学生将所学的知识学以致用，加深学习印象。教师也可以通过学生们创造的方言语境，来检验学生是否真正掌握了东北方言的语言知识。也有助于教师发现学生的问题所在，有重点、有针对性的进行讲解与练习，从而优化教学效果。
5. 结语
近年来，对外汉语教学蓬勃发展，“方言是否应进入对外汉语课堂”“对外汉语教学中应如何进行方言教学”这类问题亟待解决。本文针对以上现实问题，以东北地区的对外汉语教学为例进行了论述，首先将论述了方言与普通话的关系，后又详细论述了东北方言的语言特点。在此基础上探讨了东北方言走进对外汉语课堂的必要性以及可行性，并提出了四点方言进课堂的教学策略。
如何处理方言与普通话在对外汉语课堂中的比重？如何把握对外汉语教学中方言教学的量？这些仍然是对外汉语教师以及学者们需要不断思考与解决的课题。由于笔者研究能力有限，对有些方面的论述还不够深入，还有待其他学者进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