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气机升降论治口疮和便秘

Treatment of Oral Ulcer and Constipation from the Ascending and Descending Qi Movement

摘要: 口疮和便秘虽为不同疾病，但二者的发病均与人体气机升降失常密切相关。从气机升降论治口疮和便秘，分而治之不乏古今临床经验，合而治之也有明确的实际疗效。因此从气机升降论治口疮和便秘，对拓展两病的治疗思路具有重要的意义。

Abstract: Although oral ulcer and constipation are different diseases, their onset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dysfunction of the body’s qi movement. The treatment of oral ulcer and constipation based on the theory of ascending and descending qi movement is not lacking in ancient and modern clinical experience, and combined treatment also has clear practical efficacy. Therefore, treating oral ulcer and constip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qi movemen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in expanding the treatment approach for these two diseases.

1. 引言

口疮是指以口腔内粘膜、舌、唇、齿龈、上腭等处发生溃疡为特征的一种小儿常见的口腔疾患，但临床上成人也多见此病，一般指现代医学中复发性口腔溃疡。便秘是指由于大肠传导功能失常导致的以大便排出困难，排便时间或排便间隔时间延长为临床特征的一种大肠病证。气是组成人体的最基本物质，升降出入是气的基本运动形式。脏腑之气不断升降出入保证了人体生命活动的正常进行。从气机升降论治疾病在《黄帝内经》中已有所体现，脾胃为气机升降的枢纽，若其生理功能受影响，可直接或间接影响气血运行、水液输布，导致其他脏腑气机失调和生理功能紊乱。后世众多医家用气机升降指导临床治疗，也使之不断丰富发展。

近年来有学者研究口疮和便秘患者的肠道菌群，发现复发性口腔溃疡患者肠道中双歧杆菌属丰度显著降低，功能性便秘患者组肠道中双歧杆菌数量低于健康组，证明肠道中双歧杆菌的减少可作为口疮和便秘的致病因素，因此，肠道菌群失调可作为两病发生的共同联系[1] [2]，临床上更有用相同辨证同时治疗口疮和便秘的经验[3]。这启发笔者想要进一步探寻两病在中医上的联系，经查阅诸多文献获悉中医气机升降在分析两病的关系、指导其治疗上起到了重要作用，以调整气机升降为治则，辨证治疗口疮和便秘确实疗效可观，故而本文浅析从气机升降论治口疮和便秘。

2. 从气机升降探讨口疮和便秘的关系

基于气机升降调节脏腑功能，指导辨证论治，符合中医整体观念的思维。气机升降的实质是阴阳二气的相互制约，调节气机时要寻求升降出入的动态平衡[4]降中有升，升而得降。脾气升清，肝气升于左，肾气随之上升而肾水可滋养心脏，胃气降浊，肺气降于右，心火随之下降可温暖肾脏[5]，脏腑之气转圜不止，则一身之气周流不息，得以维持人体正常生理活动。正如《素问》中：“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气机升降在人体气血津液的生成、转输和代谢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气机升降出入有序，脏腑功能协调，阴阳平衡，自然体健无恙[6]；若气机不畅、气滞、气闭、气逆、气陷、气脱、气结，导致脏腑功能失调，阴阳失衡，则百病丛生。其中脏腑功能和气机升降可彼此影响，治疗得当二者可相得益彰，失治误治则相互受累[7]。

2.1. 气机升降与口疮的关系

气机失调导致口疮的相关见解，也有据可循。古代医家黄元御从一气周流的思想出发，认为“口病者，足阳明之不降也”，提出顾护脾胃，调畅中焦为治疗口疮的关键。卢雨蓓主任[8]在治疗口疮时，也尤为注重气机升降与本病的关系。王芬等[9]基于气机升降辨证口疮，提高辨证本病的准确性和治疗的有效性。刘忠庆[10]也进行了关于升降失调引起口疮的研究。因此，明确气机升降与口疮的关系可有效论治本病：当脾胃气机转圜不畅时，脾无力散精升清，脾阳不振，气血不荣则口唇失养，胃失于腐熟降浊，浊气阻滞中焦，虚火、实火产生，气血津液不能上乘于口，火性炎上则熏灼口舌，口疮随之而发；心之火脏与肾之水脏失于既济，阳亢于上而阴寒于下，则体内阴阳失调，下焦虚热则火不归元，邪气趁虚而入，相火不藏则极易导致君火上冲，发生口疮；肝血失于温升，肺气不能清降，则阳神无源以化，阴精无根而产，少阳枢机不利，血随气而动，气郁化火上灼口舌，肺阴亏耗，津液难上荣于口，肺失肃降，心火更失于约束，不能下移温暖肾水，则一身之气难以周流。

2.2. 气机升降与便秘的关系

早在《黄帝内经》中就讨论过便秘发生的原因，“五脏不平，六腑闭塞之所生也”，认为气机升降失调会影响水谷代谢、吸收、转输，脏腑气化不利，则糟粕不行。名中医张小萍教授[11]治疗便秘时重视气机升降与本病的关系，并总结了脾胃气化理论。赵进喜等教授[12]的临床经验也证明魄门是气机升降出入的通道，和便秘的形成联系紧密。近年来“湿秘”被广泛研究，其发病的机制是湿邪阻滞气机，导致各脏腑气机失调，腑气不通[13] [14]。基于各类临证经验和临床观察，总结气机升降与便秘的关系如下：脾胃功能障碍，气机升降枢纽失责，脏气不顺，腑气不通，糟粕不行，积滞之邪久郁化火，燔灼津液则燥屎内结，便干难解；肺气失宣，津液不能输送到肠道，肺失肃降则腑气停滞，腹胀便秘；肝气不疏，肝的疏泄功能异常，脏腑气机失调，腑气郁滞则大便通降失常，此外胆汁疏泄失常也会阻碍消化，不利于大肠降浊和排泄糟粕；肾气虚弱，不能化生阴阳，先天不足，后天失养，腐熟无力，运化不及则糟粕内停，阴血暗耗则肠道失润，二便失其所主。

2.3. 气机升降与口疮和便秘的共同联系

现代临床研究发现[1] [2]，肠道菌群失调与口疮和便秘的发病相关。而从祖国传统医学的理论分析得出，口疮和便秘存在病理生理的内在联系，导致两病可同时出现，从脏腑经络上看，实证口疮的发生主要与心脾胃相关，虚证口疮以肝肾为主，十二经脉中足太阳膀胱经间接通于咽喉、口腔，而其余十一经可直接循行病变局部；便秘病位在大肠，与脾胃肺肝肾心小肠三焦有所联系，病变相关经脉以阳明，太阴为主，又与诸多经脉相关。

从发病机制上看，导致两病发生的原因在于气机升降失调。脾胃居于中焦，是脏腑气机升降之枢纽，胃与脾之纳运相得，二者升降相因，气血津液能上荣于口，也可滋润肠道；肺之宣发肃降助肺气携津液输送到全身，上达口舌，下至肠道；肝气条达，肝主疏泄，可调节全身脏腑气机，保障气血运行顺畅，口唇红润光泽，大便顺畅规律；肾气充足，肾之阴阳平衡，君相安位，无虚火上浮之弊，纵使偶发口疮也不会缠绵反复，肾司二便，肾气足则魄门启闭有度，糟粕排出有节。

3. 从气机升降探讨口疮和便秘的治疗

口疮和便秘发病之关键在于气机升降失常。正如“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气机的升降出入异常，在内影响肺气的宣降、脾气的升提、肝气的条达、肾气的固摄，在外表现为上则口疮糜烂，下则秘塞不通，正如《黄帝内经》有言：“有诸内者，必形诸外”。因此，在治疗口疮和便秘时均要重视对气机升降的调节。

现代临床也有立足不同辨证单独治疗两病之经验，究其根本，不外乎以偏纠偏，寒者热之，热者寒之，虚者补之，实者泻之[15] [16]。口疮的辨证分型常规有5种[17]：心脾郁热证，肺胃蕴热证，阴虚火旺证，脾肾阳虚证，脾虚湿热证，瘀血阻滞证，治疗多以降火敛疮为主；便秘多以通腑为治法，具体言之，积热者泻，气滞者行，寒凝者热，气虚补之，血虚润之，阴虚则滋阴，阳虚则温补。然而笔者认为对口疮和便秘的治疗不止如此，正如《素问·举痛论》有云：“百病生于气也”，还可以调畅气机升降为主导，使气机周流，阴阳调和。通过降气以降火治疗实热口疮，通过益气以补虚治疗虚证口疮，通过行气、益气之法直接治疗气滞、气虚型便秘，通过调气、理气以通阳、泄热、滋阴、助阳，间接达到通腑治疗寒热虚实各型便秘的效果。笔者认为从气机升降论治口疮和便秘，其意有似于治疗腹痛多以“通”字立法，意义广而法度深。

3.1. 从气机升降论治口疮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对从气机升降论治口疮有独特的见解，用黄芩清中上二焦之热，降气以降实火下行；用地骨皮、玄参去下焦虚热，益气充精以退无根虚火；桔梗引药上行、直达溃疡病所，与甘草合用其效显著，此病用之恰如其分；又巧用柴胡升清阳、散邪热，散局部血结气聚，则口疮可愈[18]。现代宋立群教授选取补中益气汤合清胃散加减扶脾清胃以调中焦气机，交泰丸加味泻南补北以调节心肾气机，龙胆泻肝汤加减疏肝降肺，使气机左升右降[19]；宫秀丽等[20]提出用平胃散加生姜、大枣等温阳益气；江杨清教授治疗湿热口疮常用泻黄散合清胃散以降火助降气[21]；此外还有不少临床经验提示使用药对调畅气机，对提高口疮的疗效可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如陈婕[22]常使用柴胡、升麻，升提脾阳，促使脾胃气机恢复；田旭东[23]运用升麻与川牛膝一升一降，再益皂角刺，前两者调畅气机，后者祛邪外出，三药合用，相得益彰。

总而言之，不论实则泻之，损其有余，用苦寒燥湿之品，亦或虚则补之，补其不足，用滋肾补虚之药，其根本作用都在使气机流转，升降有序，则虚火实火自平。借鉴这些临床经验，在精准辨证的基础上，加用对应药物，以偏纠偏，使脏腑功能恢复正常，气机升降调和，火邪归位则口疮得愈。

3.2. 从气机升降论治便秘

古代叶天士认为脏腑气机升降失常是便秘的主要病机，治疗便秘应多注重调畅脏腑气机[24]。外感后气塞，轻、辛之品可上宣气机；肝胃不和易气逆，此时疏肝和胃理气宽中最能调整气机；湿热中阻则气滞，攻湿热、运中焦可使气机畅达。现代临床治疗中，也有众多学者从气机升降论治便秘。吴军等[25]运用气机圆运动的理论指导治疗阳虚便秘，温补肾之阴阳，以恢复中焦气机，促使脏腑气机有序如常。张晋教授认为便秘的发生在于脏腑气机紊乱，并在运用开阖六气针法治疗便秘上有独特经验[26]。曹志群教授[27]基于气机升降提出了“益气健脾”、“宣肺调肠”、“疏肝利胆”三种治法，治疗由于各脏腑气机升降失调导致的便秘。赵小青等[28]通过调节人体主气脏腑的功能，使大肠正常转输，达到提高便秘疗效的目的。何聪等[29]基于“一气周流”理论探析便秘的论治，对湿阻热盛，脏腑气滞，阴阳偏虚，津血不足都提出了对应的经验方药，如当归龙荟丸、香砂六君子汤、黄芪汤、增液汤等。

笔者思考其所用方药虽有寒热虚实不同治法，但究其本源，都在于调节气机升降，根据不同原因从不同角度调畅气机以通便。泻肝胆使气随火降，补脾气可化湿利气，足津气可润肠健运。诚然，以调整气机为指导因证选方，使升降相因、六气调和、一气周流环转，则便秘可愈。

3.3. 从气机升降论口疮和便秘的结合治疗

由于临床上患者会同时患有口疮和便秘，因此有不少学者研究两病的结合治疗。一项临床观察[30]证实：运用自拟清畅口爽汤(生地、当归、黄连、石膏、陈皮、灯竹、白术、连翘、炙甘草等)治疗便秘、口疮患者，疗效颇为显著，总有效率可达98.2，未发现任何不良反应；近来的另一项临床观察[31]也发现：运用口疮1号方(土茯苓、蒲公英、蛇舌草、玄参、生地、赤芍、丹皮、紫草、茯苓、炒白术、白芨、甘草)能同时治疗心脾积热型复发性口疮伴便秘患者的口腔溃疡和便秘症状，治疗效果佳，且未发现不良反应。

笔者在上述的临床观察中发现，立足气机升降也可有效地对口疮和便秘进行结合治疗。局部气机不畅，则邪气积聚形成实热郁火，上侵于口或下攻大肠，故用清热解毒凉血之品，血能载气，血行通畅气机自然调达；气火内郁煎熬津液，使口唇失养，或燥热内结，使大肠失润，故用滋阴养血补气之类，气随血充，一能上荣于口助敛疮，二能下润大肠助通便，如此清中有补，补中有通，补不足而不敛邪，散邪热而不伤正，口疮便秘皆可得愈。

4. 总结

口疮与便秘都是临床常见疾病，二者虽然病位不同，但其发病都与气机升降失调有关。由于不同致病因素作用于不同脏腑，导致局部或者整体的气机升降失常，在上引发口疮，在下导致便秘。临床可把握气机升降这一关键，从气机升降与口疮、便秘的关系入手，分析病因病机指导辨证治疗。因此，笔者认为从气机升降论治口疮和便秘有一定的思考意义。对于临床上口疮和便秘的单独治疗和结合治疗，可降气以降火、益气以补虚、行气以行滞，也可调气理气以滋阴助阳，间接起到治疗作用。因而，从气机升降论治口疮和便秘可以增加诊疗准确性和有效性，最终达到治疗疾病，改善患者身体状况，防病于前的目的，也为今后两病的研究提供可参考方向。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