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陆龟蒙,字鲁望,自号江湖散人、天随子、甫里先生。懿宗咸通十年与皮日休相识,二人唱和甚密,合称“皮陆”。陆龟蒙擅长诗赋和古文,是唐末著名文人,但是有关他的史料记载并不多,其事迹于正史中只见于《新唐书》卷一九六中,其他笔记诸书如《唐才子传》《唐诗纪事》《郡斋读书志》等也有部分记载,不过都较为简略,且部分内容略有些出入,以致后人只能在有限的资料上进行考证。
关于陆龟蒙的生年,史书上并无记载,历来众说纷纭,目前学术界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一是会昌四年(公元844年)以前;二是唐文宗大和四年(公元830年);三是唐文宗开成初(公元836~840年)至唐宣宗大中初(公元847~859年)之间。余以为以上观点皆可用以参考,若要进一步推论,还需要旁证。
关于陆龟蒙的卒年主要有两种说法,一是《新唐书》卷一百九十六言:“李蔚、卢携素与善,及当国,召拜左拾遗,诏方下,龟蒙卒”;二是五代王定保《唐摭言》中记载的:“(陆龟蒙)中和初,遘疾而终”。李锋对李蔚、卢携二人的拜相时间进行了考证,得出二人同时为相的时间应当在在乾符二年六月至乾符五年五月之间[1],如此一来陆龟蒙的卒年应当是乾符二年六月至乾符五年五月之间。但是陆龟蒙在《笠泽丛书序》中曾自言“自乾符六年春,卧病于笠泽之滨”,《新唐书》记载有误。关于第二种说法,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一中有关于《唐摭言》的作者王定保的相关记载,据书中所言,王定保是光化三年的进士,陆龟蒙好友吴融的女婿,二人所处的时代是比较近的,相比之下,其说较为可信。
2. 文集流传
陆龟蒙擅长诗赋和古文,是唐末著名文人,其诗文在生前已有结集,分别是《笠泽丛书》和《松陵集》,前者为陆龟蒙自己编纂的,后者则是他与皮日休等人的唱和集。
皮日休在《〈松陵集〉序》说:“凡一年,为往体各九十三首,今体各一百九十三首,杂体各三十八首,联句、问答十有八篇在其外,合之凡六百五十八首。……总录之,得十通,载诗六百八十五首。”[2]《新唐书·艺文志》《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都记载《松陵集》有十卷,不过《郡斋读书志》记载的诗歌数量与皮日休序中说的有差异,《郡斋读书志》云:“右唐皮日休与陆龟蒙酬唱诗,凡六百五十八首。”有研究认为这是文集在流传过程中经过抄写造成的错误,本文也认为确有可能是抄写之误,《松陵集》载诗数量当以皮日休序中所说为准。《笠泽丛书》是陆龟蒙晚年自己辑录的,他在序中说:“内抑郁则外扬为声音,歌诗颂赋,铭记传序,往往杂发。不类不次,混而载之,得称为《丛书》”[3]。关于《笠泽丛书》的具体篇数、卷数陆龟蒙并未在序中言明,《新唐书·艺文志》和《唐才子传》均记载其为三卷,《郡斋读书志》和《直斋书录解题》则分别记为“《笠泽丛书》四卷”和“《笠泽丛书》四卷、《补遗》一卷。”
曹丽芳在《陆龟蒙诗文集版本源流及补遗考述》中考证“《笠泽丛书》在宋代至少经过三次刊刻。”[4]叶茵在南宋宝祐五年(1257)编成了《甫里先生文集》,此文集将《松陵集》中陆龟蒙的作品与《笠泽丛书》中的诗文整合到一起,共计二十卷。序中云:“遂于文籍中裒集得一百七十一篇,合《丛书》《松陵集》,计六百五十二篇。”[3]可见叶茵在编文集时还对《丛书》与《松陵集》未收录的陆龟蒙之作进行了辑补。
《甫里先生文集》现存明人两个刻本,分别是成化二十三年(1487)严景和刻本,和万历四十三年(1615)许自昌刻本。今人宋景昌、王立群以明代成化刻本为底本对《甫里先生文集》进行了点校,其中卷一至卷十三为诗,卷十四、十五为赋,卷十六至卷十九为陆龟蒙的杂著。宋、王二人点校的《甫里先生文集》于附录处收录了“《甫里先生文集》未收之陆龟蒙作品”,对《甫里先生文集》做了辑补。
本文亦据明代成化刻本进行研读,将其所收之文与《全唐文·陆龟蒙卷》进行校读,对两者的不同之处进行分析探究,发现《全唐文》收陆龟蒙各体文章共计56篇,《甫里先生文集》收陆龟蒙各体文章共计50篇。从所收文章数目来看,二者差异较大,下文将对此进行辨析。
3. 《全唐文》比《甫里先生文集》少收一篇《江湖散人传》
《甫里先生文集》杂著卷之下有《江湖散人传》一篇,而不见于《全唐文》。经考证,笔者仍以为此当属陆龟蒙所作,理由如下:
《笠泽丛书》中收录有《江湖散人传》一文。《新唐书》《唐才子传》《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等书中均有陆龟蒙号“江湖散人”的记载,陆龟蒙晚年自己编纂的《笠泽丛书》中也收录了一篇《江湖散人传》,与《甫里先生文集》中的内容一致。另外,陆龟蒙《笠泽丛书》中有一篇《散人歌》与此文相呼应,这两篇作品都是陆龟蒙在编《笠泽丛书》时就收录其中的,后来叶茵在编《甫里先生文集》时应当是直接收录了《江湖散人传》一文。
4. 《全唐文》比《甫里先生文集》多收七篇文章
《全唐文·陆龟蒙卷》中收录了《四灵赋》《獬豸赋》《石笔架子赋》《小名录序》《管城侯传》《砚铭》《奔蜂对》七篇文章,此七篇文并不见于《笠泽丛书》或《甫里先生文集》中。笔者以为《四灵赋》《獬豸赋》《奔蜂对》《小名录序》《石笔架子赋》五篇当为陆龟蒙所作,《管城侯传》《砚铭》二篇则不是陆龟蒙之作。
《四灵赋》《獬豸赋》《奔蜂对》出自《文苑英华》。《奔蜂对》见《文苑英华》卷七百七十一,前后两篇分别是陆龟蒙的《治家子言》和《招野龙对》,《奔蜂对》下署名“前人”,按《文苑英华》的体例来看,此篇作者当为陆龟蒙。《四灵赋》和《獬豸赋》见《文苑英华》卷八十四,其下并未署名。《文苑英华》卷八十三以陆龟蒙的《中酒赋》结束,卷八十四接此二赋,到此卷第三篇《黄龙负舟赋》方有署名,按照《文苑英华》的体例,此二篇当为陆龟蒙作品。
《小名录序》见于《笠泽丛书》。清人吴寿暘《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卷五有五条《笠泽丛书》的相关记载,涉及《小名录序》的有两条,其中说到“右蜀本,即从旧本录出,后复从宋本附录补遗一卷。每叶二十四行,行二十一字,视各本多《送小鸡山樵人序》《汉三高士赞》《小雪后书事》《小名录序》诸篇”[5],“右中吴顾氏刻本,先君子从诸本凡校五次,并补录《小名录序》……”[5]。可见《小名录序》一开始并不录于《笠泽丛书》中,是宋人在不断刊刻的过程中补遗的,叶茵在编《甫里先生文集》时也将它补遗进来了。《新唐书·艺文志》记载陆龟蒙有《小名录》五卷,此篇文章当是陆龟蒙为此书所作的序言。
《石笔架子赋》应当是清人据宋代苏易简的《文房四谱》补录的,此文当为陆龟蒙所作,原因如下:从艺术手法上来看,首先,陆龟蒙的骈赋用典十分繁茂。其《幽居赋序》便是一个典型例子。许结评价这篇赋说:“赋有序,颇长,全用骈体,多用典;赋亦骈赋,几乎句句用典。”[6]这篇赋光是在序中便出现了三十个不同的人名,用典甚广。这种喜用人名的用典手法在陆龟蒙的骈赋中比比皆是,《石笔架子赋》同样用典多且喜用人名,如此赋中便用到了左思、陆机、卫夫人、班婕妤等典故,数量繁茂,从丰富的事件中提炼出具有代表性的人名,用以增强文章的表现力和内涵。
其次,陆龟蒙的骈赋句式灵活多变。在陆龟蒙的骈赋中,四字句对运用频繁,这种句式在《石笔架子赋》中也多有出现,如“杯可延年,帘能照夜”“宝跗非邻,金匣不敌”“窥临旧牍,襞染生春”[7]等。六字相对、七字相对的句式在其骈赋中也颇为常见,该赋亦有,如“真堪谏诤之士,雅称玄灵之客”“莫比巾箱之贵,堪齐铁砚之高”“到处而人争阁笔,相逢而竟欲投篇”[7]等。陆龟蒙赋中的隔句对数量也很多,除常见的四六、四七句隔对以外,还有五四、六四、七四等前长后短的重隔。这些隔句对在《石笔架子赋》中均有出现,如“吟洞庭之波,秋声敢散;赋瑶池之月,皓色可逃”、“谢守边城雨细,题处堪称;陶公岭畔云多,吟中合惜”、“卫夫人闷弄彩毫,思量不到;班婕妤笑提丹笔,眄睐无因”[7]等,经过上述分析可见此篇赋在艺术手法上与陆龟蒙的其他骈赋如出一辙,当出自陆龟蒙之手。
《砚铭》并不见于陆龟蒙文集,今人宋景昌、王立群对《甫里先生文集》进行点校时根据《全唐文》将其补录于附录当中,按云:“但细味文意,疑其为后人之作,姑录此存疑”[3]。《砚铭》正文中说:“噫先生,隐唐余……为散人,出丛书”[3],观其口吻,更像是后人对前人的描述,而非陆龟蒙的自述。这篇文当为苏轼所作,原题为“唐陆鲁望砚铭”,孔凡礼点校的《苏轼文集》将其收录在第十九卷。学者夏婧在校读《全唐文》时考订了该书误收的二十三篇“非唐文”,其中便有这篇《砚铭》,她从《全唐文》编纂时运用的文献推考,提出此文可能辑录自清代倪涛的《六艺之一录》,此处仅录篇题未署作者,所以《全唐文》编者在收录时误认为是陆龟蒙之作[8],笔者细读《砚铭》文本,亦赞同此说。
《管城侯传》在《全唐文》中为重出之作,除了见于卷八百零一归属陆龟蒙名下外,还见于卷九百四十八归属文嵩名下。《全唐文》卷九百四十八收录了文嵩的两篇文,除了《管城侯传》外,还有一篇《即墨侯传》,观其文字,当是一篇写笔,一篇写砚。另外,宋代苏易简的《文房四谱》中收录了文嵩的四篇文章,分别是《四侯传》(实为《管城侯传》)、《即墨侯石虚中传》《好畤侯楮知白传》《松滋侯易元光传》,这四传体例相同,将笔墨纸砚拟人化,戏称为四侯,当出自同一人之手。
《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前集卷四十六文房門说:“文嵩作《管城侯传》”,《锦绣万花谷》前集卷三十二说:“文嵩《管城侯传》”,《群书通要》丁集卷文物门、《说略》卷二十四、《山堂肆考》卷一百七十七等也都说是文嵩作《管城侯传》,此篇文当不是陆龟蒙所作。
5. 结语
本文通过对《全唐文·陆龟蒙卷》和《甫里先生文集》的校读,对陆龟蒙的文有了相对全面的了解,通过对二者的对比考证也简单地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至此,关于《全唐文·陆龟蒙卷》和《甫里先生文集》的校读考异已如上所言。通过对比与考证,本文得出陆龟蒙所作的赋、书、序、铭、文作品共计五十五篇。文中不足之处,还望方家指正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