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幽默是一种高级的认知和情感能力，人类和幽默的关系是复杂而深远的。幽默在人们的生活中无处不在。不少影视剧作品中都包含了幽默的元素。在学术领域中，Grice提出的合作理论为研究言语幽默提供了理论基础。目前，有不少研究基于Grice的合作原则来分析各个影视剧作品中的言语幽默，但现在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欧美的情景喜剧，如：《老友记》、《生活大爆炸》和《小谢尔顿》等。而对于中国来说，也有研究集中于中国的传统小品等，但是对于备受年轻一代欢迎的喜剧形式——sketch show (素描喜剧)还尚未有研究进行分析。素描喜剧以节奏轻快、主题多元为特点，在表演过程中会以一个源自于生活的微小创意为核心进行放大与完善，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与传统小品相比，素描喜剧非常简短，基本只专注于一个创意点，同时，故事场景以及辅助道具也会被尽量简化。《一年一度喜剧大赛》是一档独具特色的喜剧才艺竞赛节目。它通过精心设计的不同主题单元，让参赛者充分展示他们多样化、高品质的原创喜剧作品。自2021年首播以来，该节目迅速走红，不仅荣登爱奇艺综艺热播榜榜首，还在微博等社交媒体上引发了广泛的关注和讨论，特别是在年轻观众群体中赢得了极高的口碑和喜爱。本研究从合作原则的视角分析《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中的作品中违反合作原则而产生的言语幽默。
2. 幽默概述
现代汉语中的“幽默”一词源于英文“humor”的音译，最早由林语堂引入中国。对幽默的研究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期亚里士多德时代。目前，国外对于幽默的研究主要有三个理论:优越/蔑视论、释放论、乖讹论。
2.1. 优越/蔑视论(Superiority/Disparagement Theory)
该理论起源于古希腊古典修辞学理论，根据这一理论，幽默的产生往往伴随着对某种情境或个体的贬低或嘲讽。人们通过幽默来表达自己对社会现象、他人行为或观念的不满或嘲笑，从而展示自己的智慧和优越性。幽默成为了一种社会工具，用于在竞争中占据优势地位，并在社会交往中获取更多的权力和影响力。亚里士多德认为“幽默是对逊于一般人的一种模仿”(Humor is an imitation of men worse than average) [1]。而Thomas Hobbes对此进行了进一步的阐述，他认为“笑是突然意识自己比别人优越时的表现”[2]。Charles Gruner也对优越/蔑视论进行了发展，他认为1) 每一个幽默都会有一个优胜者和失败者；2) 乖讹总会出现在幽默的情景中；3) 幽默需要惊奇这一要素[3]。这种理论强调幽默的贬损性和攻击性，认为幽默是人类攻击本能的一种表现。人们通过幽默来揭示他人的弱点、缺陷或荒谬之处，从而获得一种心理上的优势感。
2.2. 释放论(Relief/Release Theory)
释放论的代表人是弗洛伊德，他认为人存在于社会约束之中，而幽默能有效地帮助人们释放这种压力、舒缓紧张感。同时，弗洛伊德也将此理论运用于梦的解析，为心理学以及治疗学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4]。但是弗洛伊德并未关注幽默的本质是什么。
释放论还指出，幽默的释放作用与人们的心理防御机制有关。在面对压力和困难时，人们会采取各种心理防御机制来保护自己，而幽默则是一种积极的防御方式。通过幽默，人们可以以一种轻松、诙谐的方式应对困境，减轻心理压力，保持心理平衡。
2.3. 乖讹论(Incongruity Theory)
乖讹论的核心是乖讹。关于乖讹的定义，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代，叔本华以及康德都曾针对乖讹提出过自己的见解。目前来说，流传最广的定义是来自于Beattie。他认为“两个或更多不一致、不适合、不协调的部分或情况，在一个复杂的对象或集合中统一起来，或以一种头脑能注意到的方式获得某种相互关系，笑便源出于此”[5]。这种不一致或不协调的参照物通常是人类大脑的认知定势中已经固定下来的规则和模式。当这些规则和模式被打破时，就会产生乖讹，从而引发幽默感。简言之，乖讹是预期与实际之间的不一致或矛盾，这种不一致性可以引发人们的困惑和惊讶，进而产生幽默感。
3. 合作原则概述
合作原则是由Grice于1967年再哈佛大学的演讲中提出来的，他认为会话的参与者必须遵守四项准则，包括质的准则(quality)、量的准则(quantity)、关联准则(relevance)以及方式准则(manner)。Grice发现在实际会话中，人们不一定完全遵守合作原则。有时人们反而会可以违反合作准则。Grice把这种因故意违反合作准则而产生的言外之意称作特殊会话含义，幽默也往往在此产生。
质的准则要求会话时不说认为是假的话。另一方面，也要求会话时不说缺乏证据的话。量的准则要求会话时应该提供足量的需要的信息。一方面，量的准则要求会话时不提供过量的信息，另一方面也要求提供足量的信息。关联准则要求会话时提供的信息要有关联，不能答非所问。方式准则要求会话时提供的信息保持简洁、清楚，并且避免晦涩、歧义和模糊。
4. 《一年一度大赛》中喜剧作品《再见老张》中违反合作原则产生言语幽默的实例分析
《再见老张》是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中人气最高的作品之一，《再见老张》中，即将结婚的张维伊向天使刘同许愿成功，已经去世的父亲老张附身在新郎张维伊的好友左凌峰的身上如愿重返人间参加儿子的婚礼彩排。在老张停留在人间最后的十分钟里，张维伊想尽办法给婚礼彩排开了“倍速”，让老张成功实现愿望。
4.1. 违反质的准则——事例一
左凌峰(老张)：孩子，我还没问你，新娘子叫什么啊？
张维伊：管乐。
左凌峰(老张)：管乐，人怎么样啊？
张维伊：爸，您放心，您儿媳妇儿啊，特别温柔。
管 乐：啊！(管乐登场)烦死了，催催催催，我这礼服到现在都没送到，那边就一直催催催，催什么催啊，为什么催啊，为什…么！(生气地抬手要打张维伊，被维伊接住)。
左凌峰(老张)：这就是儿媳妇儿？
张维伊：她……
管 乐：儿媳妇儿？(生气地)
张维伊：她其实平时也不这样。
管 乐：我哪样了？(转头生气地问张维伊)
左凌峰(老张)：好！真好！真性情，叔叔很喜欢啊。
管 乐：(抬手打了凌峰)有病啊凌峰，我跟你说，老娘现在气不顺别惹我啊，到哪了！(说着退场)
张维伊：爸你没事儿吧？
左凌峰(老张)：没事儿，凌峰健身。
这一段对话中让人觉得幽默的地方是在于新郎张维伊说完新娘温柔之后，新娘管乐却完全没体现出温柔的特质。按照合作原则的质的准则，新郎张维伊应该如实跟父亲说新娘管乐比较真性情、大大咧咧，但是由于为了让自己的新娘能在父亲老张面前有个好印象，新郎张维伊选择跟自己父亲老张说新娘特别温柔。在这一对话中，新郎张维伊所说的话并不属实，违反了合作原则中质的原则，但是这种刻意违反为节目增添了喜剧效果。
4.2. 违反量的准则——事例二
天使刘同登场
张维伊：你是谁啊？
刘 同：我是天使。
张维伊：天使？这么说我许愿成功了，谢谢谢谢谢谢……
刘 同：你别谢了，你过来扶我一下来。
张维伊：来来来，天使哥。
刘 同：我感受到了你的虔诚，特来完成你的愿望，你的愿望是见到自己已故的父亲，没错吧？
张维伊：对，可以吗？
刘 同：当然，跟我来。
张维伊：去哪儿？
刘 同：去“死”。
张维伊：等一下，你是魔鬼吧？
这一段对话中让人幽默的地方在于天使刘同答应要实现新郎张维伊见他已故父亲的愿望，但天使并未把话说完，实际上是打算带着新郎张维伊去“死”来完成愿望。按照合作原则的量的准则，天使应该在答应新郎张维伊实现愿望的同时说明自己打算实现愿望的方式——去“死”，这样新郎张维伊就可以在会话时得到足量的信息来决策需不需要天使来帮这一个忙，但是天使并未提供足量的信息——也就是自己实现愿望的方式。在这一段对话中，天使违反了合作原则中量的原则，但是这种违反为节目增添了喜剧效果。
4.3. 违反关联准则——事例三
老丈人：(上台登场)啊！烦死啦！催催催，我上个厕所，这司仪就一直在这催，为什么催啊，为什么，为什……么！(抬手要打凌峰)
左凌峰(老张)：这一定就是管乐的父亲。
老丈人：臭小子，不认识我了？
左凌峰(老张)：这都说女儿随爸，看咱们管乐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是……随她妈吧！
老丈人：你那嘴要不会用，你就捐它，凌峰啊，怎么跟叔叔说话呢？
这一段对话中让人幽默的地方在于当左凌峰(老张)说“女儿随爸”并且夸新娘“长得这么漂亮”时，左凌峰(老张)说的“随她妈”与前半句说的并不相关，期待落空。按照合作原则的关联原则左凌峰(老张)在说完“女儿随爸”以及“长得这么漂亮”之后，按照预期应该说新娘随爸来夸奖老丈人，但是由于老丈人上台时作势要打左凌峰(老张)，于是左凌峰(老张)并未按照预期来说新娘也随爸来夸奖老丈人。在这一段对话中，左凌峰(老张)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关联原则，但是这种违反为节目增添了喜剧效果。
4.4. 违反方式准则——事例四
第一幕
左凌峰与自己的女朋友同时是伴郎、伴娘，此刻他们在台上见面
左凌峰：宝宝，今天你穿这身，真好看。
伴 娘：男人(受到夸奖后害羞地)。
第二幕
伴 娘：(上台)阿姨，您都到了(对新郎妈妈说)。
张维伊：逗逗(指伴娘)！
新郎妈妈：对了逗逗，看看你们家凌峰，哭了(对伴娘逗逗说)。
伴 娘：宝宝，怎么了？(对伴郎左凌峰说)
左凌峰(老张)：诶姑娘，可不兴动手动脚的啊，(推开伴娘)阿姨您千万别误会啊(对新郎妈妈说)，你谁啊？(转头对伴娘逗逗说)
伴 娘：男人！(伤心且愤怒地)
这一段对话中让人幽默的地方在于伴娘逗逗对于自己的男友左凌峰行为的反应尽管完全相反，但都用了“男人”一词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伴娘逗逗在第一幕受到男友左凌峰的夸奖之后非常害羞，心里非常开心，想表达男人只会花言巧语，于是就用“男人”一次来表达这种情绪。在第二幕中，被父亲老张附身的左凌峰并不认识自己的女朋友逗逗，同时又怕老张的妻子误会，赶紧撇清与伴娘逗逗的关系，此时伴娘逗逗在听到之后这言论之后非常愤怒且伤心，认为男人翻脸不认人，于是也用“男人”来表达这种情绪。按照合作原则中方式准则，会话时应避免歧义、模糊，在这两个场景中伴娘逗逗用“男人”同一个词表达出两种完全相反的情感和含义，此时“男人”在这两个场景中是有歧义的。伴娘逗逗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方式原则，但是这种违反行为为节目增添了喜剧效果。
5. 总结
本研究以合作原则为理论基础，分析了《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中素描喜剧作品——《再见老张》中言语幽默的产生和特点。分析表明，喜剧节目中对合作原则刻意地违反有助于产生言语幽默、增添喜剧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