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工业现代化加剧了全球性的环境危机,这不仅揭示出人与自然的关系出现了裂痕,还无形地昭示出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存在着伦理危机。一种试图从道德和伦理角度审视人与自然关系的思潮逐渐盛行起来,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以人类的生存利益为核心的“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以及坚持众生平等的“自然中心主义”思想。从本质上看,无论是“人类中心主义”还是“自然中心主义”都拘泥于单一的价值主体,从而走向了形而上学的困境。马克思克服了这一缺陷,他在认识自然界优先性的同时,也在人与自然的互动过程中,找到了人与自然之间的真实关系。一方面,人类在改造自然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地改变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另一方面,人类在改造着自己的生活方式过程中也不断影响着自然。基于这种认识,马克思以感性活动为中介,构建了纯外在自然、人化自然和人自身的自然三维视野的自然观,破解了生态伦理中的“人类中心主义”和“自然中心主义”的困境。
2. 马克思生态伦理思想的主要内容
2.1. 人与自然的关系
首先,自然是人存在的基本条件。自然界“是人的无机的身体” [1] ,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是无法创造任何东西的 [1] 。没有自然界,人就不能生存下去。它不仅为人类提供必需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还为人的精神生活提供享用和消耗的精神食粮。这决定了人类在改造自然的过程中,绝对不能超出自然承载的能力,否则人类就会遭受到来自自然的反击。正如恩格斯所说:“但是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 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 [2] 。
其次,人在自然面前是能动的存在物。动物与自身的生命活动是同一的。人把他的生命活动本身作为他自己意志和自我意识的对象 [1] 。劳动是将人类与动物区别开来的最显著的要素。马克思曾指出过,与灵巧的蜜蜂相比,最蹩脚的建筑师高明的地方就在于,建筑师在用蜂蜡建筑蜂房以前,就已经在头脑中把它建成了。劳动过程结束时候得到的结果在这个劳动开始的时候已经观念地存在于劳动者的头脑中 [3] 。可见,人的劳动过程服从并指向一定目的展开,而动物自身活动根本不存在这种特性。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人是处于主体地位的,人正是在改造自然的过程中不断确证自身的价值。
最后,社会是实现人与自然统一的阵地。马克思认为“自然”、“人”、“社会”是一个统一的整体。“自然界的人的本质只有对社会的人来说才是存在的;因为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对人来说才是人与人联系的纽带,才是他为别人的存在和别人为他的存在,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才是人自己的合乎人性的存在的基础,才是人的现实的生活要素。只有在社会中,人的自然的存在对他来说才是合乎人性的存在,并且自然界对他来说才成为人” [1] 。但是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个人和社会都很难实现充分发展。劳动者与自己生产的劳动产品发生异化,工人在生产过程中消耗的力量越多,其创造的成果越多,产生的异化力量就越强。除此之外,在生产的整个环节中,工人主要停留在生产环节,他们的主要工作是迎合资本的需要来创造出各种各样的产品。工人们无法进入到资本的交换、流通甚至是最终的消费环节。工人们与资本家之间的社会关系也由此发生变化,原本体现的人与人的社会关系,被物与物的关系所替代。
2.2. “人化自然”的观点
“人化自然”即自然的人化过程。马克思认为,人类通过对客观世界的改造,人们才能确认自身是“类”的存在物。这种生产是他的能动的类生活。通过这种生产活动, 自然界才表现为人的作品和人的现实 [1] 。自然界由于人类劳动的参与,“自在自然”变为“人化了的自然”。“人化自然”指的是人类在获取生活资料的过程中,逐渐把握了自然界潜在的规律,把自然作为自己实践的作用对象,加以利用和改造,使自然界打上人类活动的烙印,这是感性活动的结果。
2.3. 人与自然关系的本质
马克思认为,“人与自然关系”本质上是“物质交换”的过程。人要想生存下去必须要与自然界进行物质交换。“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处于持续不断的交互作用过程的、人的身体” [1] 。它包含了自然的“物质交换”、社会的“物质交换”以及双方之间的“物质交换”三种形式。自然的“物质交换”和社会“物质交换”不是单轨平行开展,而是相辅相成的。在这一“物质转换”过程中,人类通过劳动把纯粹的自然存在物转化为所需的形式,以满足自身多样化的需求。同时也把部分消化不了的残余物归还至自然界。在社会发展的初级阶段,人类生产和消费大抵可以实现供需平衡,意味着“物质变换”遗留下的残余物,自然界可自行消耗掉,对大自然的伤害还并不明显。但是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劳动异化冲破了人与自然的平衡关系。资本家凭借手中的资本控制着工人的劳动,无偿占有工人的劳动成果。劳动者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劳动者不但无法凭借自己的劳动来实现自身价值,反而使肉体受到折磨,精神遭到摧残。自然界在资本家眼中成为了可以任意索取和掠夺的天然宝库。所以,马克思不由得指出,“这些条件在社会的以及由生活的自然规律所决定的物质交换的联系中造成一个无法弥补的裂缝” [4] 。
3. 马克思生态伦理思想的价值意蕴
3.1. 揭露了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根源
在人类文明形成之前,自然界一直处于一种“平衡——不平衡——平衡”的自然演化过程中。大自然自身也具备自我修复的能力,这种力量是无需人为过度的干涉就能实现平衡的理想化状态。然而,在资本逻辑的支配下,整个自然界都成了可以随意提取的对象,成了一个巨大的物质储存库。资本家无限追求商品的交换价值,要求不断扩大生产的规模和速度,这带来的结果是,生产出的产品完全不能及时被有消费能力的人们消费掉,造成相对过剩。这一部分不能带来增殖的“无用”的产品自然会被排斥到自然界,不同程度地给生态环境带来破坏。同时,在资本增值的价值逻辑中,社会生产以获得最大的利润为根本,毫不顾忌自然的发展规律及其承载能力。资本家盲目地、无休止地扩大生产、无限追求财富的活动中,开垦和挖掘了大量的自然资源,造成资源储备的短缺。甚至消耗的这部分资源被资本家认为是“身外之物”,没有被他们计算在生产成本之内,这种将剩余价值作为其唯一目的社会生产方式,显露出资本价值积累的贪婪本性,它是导致生态恶化的根源。
3.2. 提供了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思路
人与自然关系的本质上是自然与社会“物质转换”的过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造成人与自然关系出现“失衡”的原因。在资本主义社会下,“资本”作为主体性存在,是被看作不以任何条件为转移的必然性。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交换受物的依赖关系的支配,这种关系是单方面的索取而非双向依赖。如此,在资本家们眼中,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是分开的、对立的而不是统一的共同体,他们认识不到自然对人与社会发展的重要性。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谈到,劳动者本身也逃脱不了资本“异化”的命运,人的劳动被贬低为索取财富的手段,工人从事的大多是重复性机械式的作业,智力水平得不到提高也没有施展的空间,这必然生产出的是片面的、畸形的人。由此,人就无法发挥聪明才干,认识不到被剥削和压迫的事实,争取不到改善生存和生活的权利。所以,马克思不由得高声疾呼,必须要完成对“现今的整个社会制度实行完全的变革” [2] 。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社会下,人们作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能够合理地调节人与自然的物质转换。在那里,生产资料实现全民所有,资源得到合理配置。因此,要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务必要瓦解资本逻辑,消除异化,解救资本逻辑困境下的自然界和人本身。实现这一目标需要通过资本的积极扬弃来完成。它指的不是消除资本的物质形式本身,而是消除资本这种私有财产的私人占有的性质。
4. 马克思生态伦理思想对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意义
4.1. 彰显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独特优势
中国式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它的优势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自然界得到重视。中国式现代化摒弃了“以物为本”的发展逻辑,而是坚持“以人为本”的发展思路。“以人为本”不等同于对“人类中心主义”的延续,而是坚持以人的实际需要为中心,采用科学的、可持续的方式实现自然资源的效益最大化。从“物”向“人”的转变,强调了对待自然资源时,不仅要考虑当代社会发展的需要,还要着眼于未来世代的福祉。它改变了对自然的一味索取的做法,反映出了对人类共同利益的极大关怀。
其次,人自身得到解放。分工是异化条件下劳动社会性的表现形式,它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提高劳动生产力,增加社会财富,但是资本主义社会下的分工,带给了雇佣工人们沉重的灾难。马克思曾这样描述道,“都使工人畸形发展,成为局部的人,把工人贬低为机器的附属品,使工人受劳动的折磨,从而使劳动失去内容,并且随着科学作为独立的力量……并且把工人的妻子儿女都抛到资本的扎格纳特车轮下” [3] 。中国式现代化提倡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发展道路,体现了劳动的创造性和生态性。美好的生活环境依靠人们勤奋双手打造出来,这大大张扬了人的个性,为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提供了可能。
最后,自然、人、社会趋向和谐统一。在整个资本主义社会中,各个企业为争夺剩余价值,赢得较大优势,进行封闭式地生产。由于缺少必要的沟通和交流,盲目的生产造成生产过剩,使得社会生产比例严重失衡,造成资源浪费,加重环境负担。中国式现代化破除了私有制条件下资本对自然的控制,提倡把生产发展与生态保护有机结合起来,坚持在生产中保护生态,在保护生态中寻求发展,努力实现社会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的双丰收。
4.2. 指出了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可能性路径
4.2.1. 坚持“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
马克思指出过,“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总是取决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 [1] 。理论从来都不是教条,而是行动的指南。推进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必须要坚持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理念。自然界是人类活动的直接场所,必须坚持尊重自然为前提,把自然视为人类重要的合作伙伴;在顺应自然客观规律的过程中,学会自我约束,不被欲望驱使;在共同构建人类生态命运共同体的进程中,凝聚起保护自然环境的共同力量。
4.2.2. 赋能“绿色技术”
“一个生产部门,例如铁、煤、机器的生产或建筑业等等的劳动生产力的发展,——这种发展部分地可以和精神生产领域内的进步,特别是和自然科学及其应用方面的进步联系在一起——在这里表现为另一些产业部门(例如纺织工业或农业)的生产资料的价值减少,从而费用减少的条件” [4] 。这极大地肯定了科学这一精神产品进入到物质生产系统后转变为财富创造的重要手段。但是,并非所有被誉为“绿色”的技术发明都能与环境需要完美契合。因此,我们必须要细致地考察它们是否符合“物质转换”的规律,是否有利于减少资源耗费,是否实现了污染排放量的减小。众所周知,高污染、高耗能、高成本的技术本身就违背了生态的初心。因此,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我们要最大程度确保每项技术朝着绿色、低碳、高效的方向迈进。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发挥绿色科技的作用和价值,从而缓解人类生产需要与自然资源有限性之间的矛盾,推动社会持续健康发展。
4.2.3. 引导公众广泛参与
“历史活动是群众的活动,随着历史活动的深入,必将是群众队伍的扩大” [1] 。人民群众是享受和创造美好生态环境的主体。每个个体在享用自然资源的同时,都有义务承担起保护这颗蓝色星球的责任。生态资源不再是资本主义条件下少部分群体的特权,而是社会全体人民的共同财富。因此,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要牢牢把握人这一主体地位,充分激发人民群众的创新创造活力。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这不仅仅是一个口号,而是一种行动呼唤,我们必须要加强人民群众的生态文明意识,积极推广绿色生产生活方式,鼓励人人做生态文明建设的积极响应者和自觉践行者,主动将小“我”融入群体的大“我”,共同汇聚起保护生态系统安全的磅礴力量,实现人人共享生命之美,自然之乐。
从总体上看,马克思的生态伦理学思想避免以一种孤立的视角去探究人与自然界的关系,而是凸显人、自然、社会的共生性。它揭示人与自然关系的本质规律,推进人与自然、人与社会、自然与社会的协调互动,是我们需要不断坚持贯彻的理论遵循。
基金项目
武汉工程大学第十五届研究生教育创业基金资助项目“马克思精神生产理论及其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帮助”(编号:CX20234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