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声响——《The Whistle》翻译实践报告
The Whistle—An E-C Translation Practice Report of The Whistle
DOI: 10.12677/ml.2024.125322, PDF, HTML, XML, 下载: 76  浏览: 154 
作者: 肖宇柔:西南财经大学外国语学院,四川 成都
关键词: 忠实通顺寒笛翻译策略Faithfulness and Fluency The Whistle Translation Strategies
摘要: 本实践报告以忠实通顺美为基本翻译规则,以《The Whistle》英译汉文本为案例,分析了本次翻译项目中所遵循的翻译规范与翻译策略。《The Whistle》以悲惨、穷苦为基调,作者文笔平实,并刻意隐藏写作痕迹。本报告以文本信息为基础,结合情感基调、作者的写作风格与个人的翻译风格,从用词用句以及风格统一的角度进行了详细的分析。通过分析,译者发现翻译要符合中文表达规范的同时传递原文本同样的情感和信息记忆,并要与原文本的写作风格一致,因此在翻译过程中可通过句式转化或表达方式的转化以重现原文本的表达、节奏与风格。
Abstract: This report examines the basic translation norm of “Faithfulness, Fluency and Beauty” in translating The Whistle from English to Chinese as a case study and analyzes the translation norms and strategies followed in this translation project. The Whistle is based on misery and poverty, and the author’s writing is plain and deliberately hides the traces of writing. Based on the textual information, combining with the emotional tone, the author’s writing style, and his personal translation style, this report provides a detailed analysi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word choice and style unity. Through analysis, the translator found that the translation should conform to the Chinese expression norms while conveying the same emotions and information as the original text and should be consistent with the writing style of the original text. Therefore, the expression, rhythm and style of the original text can be reproduced through sentence transformation or expression transformation in the process of retranslation.
文章引用:肖宇柔. 汽笛声响——《The Whistle》翻译实践报告[J]. 现代语言学, 2024, 12(5): 17-24. https://doi.org/10.12677/ml.2024.125322

1. 背景与全文分析

1.1. 背景介绍

《The Whistle》的作者是美国女性作家尤多拉·韦尔蒂(Eudora Welty, 1909~2001),她是南方文艺复兴时期的第二代作家,广泛接触了现代主义思想,以描写南方生活而著名,作品大多带有批判性。她出生在密西西比州杰克逊,在那里度过了大部分的生活,她独特的南方生活经历让她能以当地居民的视角来观察密西西比州,真实地展现当时美国南方的生活状态。

1.2. 文章分析

本文主要写了主人公萨拉和杰森这对贫苦农民对抗霜冻的故事。全文多用寒冷、白、沉寂的意象,展现了一幅贫苦、可怜、悲伤的画面。作者的写作极富有哲思,在文本中主要体现为两个辩证统一。

作者以上帝般的全知视角 [1] 对萨拉他们的生活片段展开了客观描写,“展示”了南方生活而非“讲述”了南方故事 [2] 。作者刻意隐身,全文没有看到作者的痕迹,让读者能从多方面理解这些生活细节,可以引导读者的再创想象力的介入 [3] 。但全文中又能体现出作者的主题思想和主观倾向,文章的悲情基调很明显,让文本和作者形成辩证统一关系。

另外,小说本身是虚构的,但作者尽量还原真实的南方生活,虚构与真实之间也是辩证统一的,作者倾向“以文学探讨真实问题”,从而引发读者思考文本内部与外部世界的关系 [3] 。

本文的翻译在以上两个角度的整体理解下,为尽量贴合忠实通顺美的原则,主要采用了归化的翻译策略,语言风格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和用词,多用“着、在、了”等静态表达,并在对作者写作手法和文章逻辑中适当修改表达,使得其更符合原文思想、情感和表现力。本文将从信息处理和文章情感基调两个方面来进行翻译分析。

2. 翻译分析

2.1. 标题翻译

题目“The Whistle”的翻译不拘谨于原文标题的名词,由于中文里也有动词作标题的现象,因此这里采用了笛声吹响那一段的意象,取“汽笛声响”一个短语,虽然看似是表层的汽笛声响,但是汽笛代表了霜寒来临,这里汽笛声响隐含了悲苦来临的深层含义,且声响表示一种寒冷苦难就要来临的紧迫感,情感层次会更显丰富。

2.2. 信息处理

“信”是翻译要达到的第一个标准,为达到“信”,对文章信息的处理是翻译的首要任务。首先是用词方面的处理。词除了要体现出文章所表达的表面信息之外,还要深挖其背后的隐藏信息;词与词之间的搭配是第二个考虑因素,词的搭配要符合原文本也要符合中文的表达;第三条是词的本身含义与性质,词表达的意思和词的性质随历史的发展过程而有所变化。

分析中所取案例见附件1。

Case 1:

ST: Night fell. The darkness was thin like some sleazy dress that has been worn and worn for many winters and always lets the cold through to the bones.

TT:寒夜来临,黑夜如同一件破衫烂衣,挨过多个寒冬后变得破败、单薄,只能任寒风刺骨。

1) “来临”一般的搭配是灾难来临,因此用寒夜来临可以加重文本艰难的信息成分。原文只说了“night”,此处翻译为寒夜,直接点明了环境特点。这导致信息更全面,但坏处是信息太紧凑缺乏文字的舒张力,由此另一个版本可以译为“夜来了”,但为与全文的翻译笔调一致,此处采用“寒夜来临”更合适。

2) “darkness”并不是单指黑暗,其实是寒冬夜晚的黑,黑暗是个抽象名词,要将其具象化,指明是黑夜单薄。

3) “thin”是此处的难点,是指黑夜朦胧单薄,而其中的冷气浸人,因此直译为单薄的夜,并用后面的话详细阐述其逻辑。

4) “挨”字带有负面的感情色彩,表示旧衣已经破烂到支撑不住了。

Case 2:

ST: Sometimes many days, weeks went by without words.

TT:“几天、几周”都只是无声的、沉寂的时间而已。

1) 此处改译比较多。“几天、几周”只是时间,主要想表现时间在他们那里毫无意义。

2) “沉寂”来形容时间,表现出他们的生活如一汪死水般沉寂,这里可以体现在中文的用词,词本身有其隐含意义,因此要合理使用和挑选。

Case 3:

ST: A fire still fluttered in the grate, making a drowsy sound now and then, and its exhausted light beat up and down the wall, across the rafters, and over the dark pallet where the old people lay, like a bird trying to find its way out of the room.

TT:铁栅里火苗仍跳动着,时不时劈啪作响,令人昏昏欲睡。闪烁殆尽的微光在墙上摇曳,穿过屋檐,飘到两人躺的褐黑床板上,像一只努力逃离房间的鸟,跌跌撞撞。

1) 此处把“drowsy”和“sound”分开翻译,因为火苗燃烧的声音要指明,根据现实情况来说,火苗燃烧应译为“劈啪作响”,“drowsy”用作修饰太长,因此将其译作状语“令人昏昏欲睡”。

2) “exhausted”本应修饰人,表示“疲惫的”,此处用于修饰“light”说明是微弱的即将熄灭的光亮,而这种光亮的特点应该是飘忽的,所以选择“闪烁殆尽”比较切合描述。

3) 将介词“across”、“over”翻为连续的动词“穿过”、“飘到”,使其更具有动感,且符合打在墙上的微光的动态。同时,“飘”还有“无声”的另一层意象,比较符合当时的环境。

4) “dark pallet”的“dark”指的是黑颜色还是因为脏所以看起来像黑色,此处的理解我更偏向于后者。因为屋内只有简单的木质品,不会刷漆,用的时间久了变成褐黑色才对。

5) “pallet”指简陋小床,翻作“床板”比较契合,床板也就是几块木板潦草搭的小床。

其次,在句子之间的信息处理中,由于词具有时间延展性 [4] ,先出现的词会给读者带来先入性信息,因此句子之间词的顺序以及句子的顺序都很重要;第二是句子表达信息的完整性,或者转化为中文符合中文表达之后是否需要增减信息,是否需要句子信息的整合,是否需要改变句子的表达方式等。

Case:

ST: Every night they lay trembling with cold, but no more communicative in their misery than a pair of window shutters beaten by a storm.

TT:这对悲苦的人缩在他们破败的褥子里,瑟瑟发抖,熬了一个又一个寒夜,并没有言语,就像被暴风雨吹打的百叶窗,只是默默忍受苦难。

1) 这里考虑到词的时间延展性,适当调整了翻译顺序。将“misery”提至前面先翻,把“悲苦”情感基调先铺垫出来,再用后面“破败的褥子”、“瑟瑟发抖”、“熬”这样的描述作信息支撑。先入为主,打下情感基调。

2) 把“every night”调至后面将其增译为动作,添加“熬”,与后面的“没有言语”并列。“熬”字表现了两人度日的艰难。这里增添的信息可能与原文给出的信息不完全一致,但通过增译,还原了作者的文字表现力。

3) 对后面“暴雨打窗”比喻的理解应该是:他们在苦难面前无法言语,只能默默忍受。因此,译出背后隐藏的比喻信息,并以“默默忍受苦难”点明,避免表达的信息不清晰。此处用中文“只是”来连接比喻,是一种描述式的写法,以此希望保留作者原隐藏作者的描述性写作思想。

最后,由于作者以上帝般的全知视角来展现两人的悲苦生活,因此不宜使用过于动态活泼的翻译,静态的描述更符合作者写作风格;从整篇文章看来,作者的行文逻辑是“大景–小屋–两人–杰森–萨拉–笛声”的写作顺序 [5] ,场景转换的逻辑很清晰,人物行为之间在英文中多用“and”或直接展开,如在翻译过程中无法清楚表达行为的逻辑,可适当添加行为逻辑词,如“于是”、“接着”等词。

Case:

ST: Then the moon rose. A farm lay quite visible, like a white stone in water, among the stretches of deep woods in their colorless dead leaf.

TT:月亮升起。在一片深林,凋零着无色枯叶的旷地里,一座农场显现出来,宛若水中白石。

1) 作者用了“Then”来表示时间的次序,第一版翻译为“接着”,并用“于是”来衔接两个场景,但在第二版两个词都舍弃了,以无切换的场景自然转换,舍弃转换的动态感,更符合描述性文本。

2) 此处做了描述语序的调整,视角转化调整为由大场景到小场景的转化,使得其更有次序。

2.3. 情感基调

作者文字很简单平实,但通过一些意象和简单的细节,突出表现了寒冬的可怕和主人公无助的心情。因此,用词应该是消极的,多表现寒冷、绝望的情绪。

Case 1:

ST: Once a hissing yellow flame stood erect in the old log, and her small face and pale hair, and one hand holding to the edge of the cover, were illuminated for a moment, with shadows bright blue.

TT:有次,一团嘶嘶作响的黄色小火焰照到床头的旧木头上,她瘦削的干脸、苍白的灰发以及扶着被角的手,发出一下暗淡的光,带着阴郁的幽蓝。

1) “small face”、“pale hair”不是普通的小脸、白发,而是瘦削的干脸看起来比较小,苍白发灰的头发,因为头发可能稍微有点泛白且脏,所以呈现灰色,而不是雪白不是单纯的白。

2) “illuminate”指打出来的光,此处翻译为“发出”显得更加被动态,削弱积极的情绪;映的影“bright blue”不是亮蓝色,“blue”第二层含义是阴郁的,所以颜色也是幽淡的,“bright”应该是黑暗中的光亮的意思,因此这里呈现的应该是阴郁的幽蓝。

Case 2:

ST: The farm looked as tiny and still as a seashell, with the little knob (小块) of a house surrounded by its curved furrows of tomato plants. Cold like a white pressing hand reached down and lay over the shell.

TT:农庄如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贝壳,静默无声,小疙瘩似的屋子在其间凸出,被歪歪扭扭的几畦番茄苗围绕着。严寒如一只惨白逼迫之手笼罩其上。

1) “tiny”、“still”如果处理为简单的“小而安静”则会显得情感信息不充足。此处用“微不足道”更能表现不具价值、毫无意义的设定。

2) “knob”是贝壳上凸出的小块儿,“疙瘩”本身具有不健康的意思,因此用在这儿情感性更丰富。

3) “curve”用“歪歪扭扭”说明其不具美感,比“弯曲的”更具体地表现番茄畦的形态和特征。

4) “white”有多种的情感词,雪白、洁白、惨白、煞白。此处用惨白形容手,更凸出恐怖、压抑之感。

本次翻译有几处适当的增译,以增强这种情感。

Case:

ST: She was so tired of the cold! That was all it could do any more—make her tired.

TT:寒冷!她受够了寒冷,她实在是厌倦了——令人厌倦也就是寒冷的全部价值了!

此处第一句话是全知视角,第二句话是萨拉的视角,因此译文与原文保持一致。句子开头增加一个“寒冷”也是采用了先入为主的方法,把与第二个“寒冷”形成重复的关系,加强情绪。同时,增加“够了”、“实在是”、“也就是”等语气助词,增强情绪性。

在一些其他的情感上也要根据文章的信息判断情感,并改变表达的情感基调。

Case 1:

ST: He lay under the quilt in a long shape like a bean, turned on his side to face the door.

TT:杰森身子侧着门那头缩在褥子里,跟个豆似的。

此处原文情感不明显,但此次译文中稍增添了些“丑”的形象进去,用了情感语气词“跟个……似的”,突出了丑感。

Case 2:

ST: The packing sheds at Dexter Station were all decorated—no, it was simply that the May sun was shining.

TT:德克斯特镇的车站里的装箱棚被装点一新——不,这只是因为五月初夏明媚的阳光耀人。

此处与文章的原本情感基调相反,属于美好的情感色彩,因此“decorated”和“May sun”不是简单的装饰、五月的阳光,而是美好的“装点一新”、“初夏明媚的阳光”。用有带焕然一新、美好明媚的词,更符合文本。

3. 翻译感想

本次翻译的原文本内容很精炼,场景转化、用词用句和情感把握都比较难,情感有时不可过重也不可过于单薄,因此要理解把握其中的度,这是最难的点。本次的翻译思路为:首先是信息完整度并剖析其表达的所有信息以及信息之间的逻辑;其次是翻译时对信息的整合,使其既要符合中文的表达逻辑,又要保障原文信息的完整度;最后是精进翻译,使其情感基调切合原文,美化译文的表达并优化行文节奏。

附件1:译文

汽笛声响

尤多拉·韦尔蒂

寒夜来临。黑夜如同一件破衫烂衣,挨过多个寒冬后变得破败、单薄,只能任寒风刺骨。月亮升起。在一片深林,凋零着无色枯叶的旷地里,一座农场浮现其间,宛若水中白石。若以一双比月光还细致的双眼来窥探,莫顿农场中的方方面面便可一览无遗,哪怕是紧邻小屋的一排排整齐的小番茄苗:灰色的小苗儿如羽毛般弱不禁风,实在令人担心。月光笼罩着万物,给刚熄灭灯光的农舍投射出幽暗的影。

屋内,一张床板紧靠在火炉边,杰森和萨拉倦在床板上的被褥里。铁栅里火苗仍跳动着,时不时劈啪作响,令人昏昏欲睡。闪烁殆尽的微光在墙上上下摇曳,穿过屋檐,飘到两人躺的褐黑床板上,像一只努力逃离房间的鸟,跌跌撞撞。

火苗的噼啪声和杰森粗重冗长的呼吸声填满了整个房间。杰森身子侧着门那头,缩在褥子里,跟个豆似的。黑暗中,他嘴张开着,随着气息,一开,一合,一呼,一吸,缓慢起伏,如同一场对话,如同一个故事,有问有答兼有叹息。

萨拉张嘴仰躺着,默不作声。她没有睡着,凝视着漆黑的夜以及黑夜中木椽那模模糊糊的轮廓。她眼皮张得大大的,可还是松软,像是一个被绷坏了形状的开口,再无法紧绷。有次,一团嘶嘶作响的黄色小火焰照到床头的旧木头上,她瘦削的干脸、苍白的灰发以及扶着被角的手,发出一下暗淡的光,带着阴郁的蓝。于是,她把被子拉过了头顶。

这对悲苦的人缩在他们破败的褥子里,瑟瑟发抖,熬了一个又一个寒夜,并没有言语,就像被暴风雨吹打的百叶窗,只是默默忍受苦难。“几天,几周”都只是无声的、沉寂的时间而已。这对夫妇也并不老,才五十岁。可他们的生活满是疲乏,满是必要交谈的缺乏,满是贫穷。贫穷如一场深重的灾难,只能在悲悯中默默忍受;贫穷把他们套作一起,两人却彼此分离,并且不希得他人同情。或许,多年前,这长久的沉默始于怒火。这谁知道?

寒冷!她受够了寒冷,招人厌烦——这也就是寒冷的全部价值了!她年年寒冬都确信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可自年历上看来,南美已然入春了……但她依然这样认为,年复一年。作物被移植上架时还太早了,接着寒潮就要来临……上次没有寒潮,能过种有所得,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如一场无望的梦,萨拉开始想着春和夏。刚开始,她只想着绿的红的色彩,阳光洒在大地的气息,绿叶的触感以及暖洋洋茁壮成长快要成熟的红番茄。接着,即使只是在被絮的轻微暖乎中,她开始想象并回忆起了德克斯特(Dexter)的装运季。在她的想象中,扬尘的小德镇变成了一个上演着传奇盛典的欢乐剧场,一片欢愉天地。每条通往小镇的来路上,喜笑颜开的农民们运来满载的鲜美红番茄。德克斯特镇的车站里的装箱棚被装点一新——不,这只是因为五月初夏明媚的阳光耀人。帕金斯,那个高高的、装腔作势的男的,站在一切的正中心,购买、指示、挥舞着那定是电报的黄纸,极不耐烦地大声嚷嚷着。毕竟,也正是他拥有他们的土地所有权。一列又一列的火车空着车厢向远方伸展而去,等待着被装满。救这许多番茄们于严寒的劫难之中,真的有可能吗?

在被絮之下,萨拉感到轻飘飘的,她看见小德镇的盛典,看见熟透的红蕃茄的景致,这些景象片段地闪过,如阵阵的小火焰短暂地闪烁着。在这幻想之余,她只有寒意,寒意充斥着她的整个现实世界。她无法抑制自己感受此刻的被寒冷包裹的感觉,这不是所思所想,只是黑暗中的阵阵颤栗。

她平和地咳了一下,把头转向另一侧,稍稍往下扯了扯被子,见着焰苗终究是灭了,只有一截红木炭,通红但寂寥,形态曲折,像是杰森扔过来要织补的袜子。伴着这唯一的慰藉,萨拉合上眼睡着了。

每过一时,寒冷就刺骨更胜。月亮高悬,明亮而苍白,在漫漫的长夜里升得更高了,渐渐疏远了大地,好似从不光临此处的雪。农庄如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贝壳,静默无声,小疙瘩似的屋子在其间凸出,被歪歪扭扭的几畦番茄苗围绕着。严寒如一只惨白逼迫之手笼罩其上。

在德镇,寒流迫近时会吹响汽笛以警报。它以“帕金斯的警笛”而广为人知。而在这个清冷的夜晚,汽笛声突然响起来了,一声又一声。乡间农舍里一下亮起了灯光。男人和女人们纷纷跑进田地里,用任何他们能找到的东西盖住他们的作物,而帕金斯先生的汽笛依然呼啸着,一声又一声。

萨拉觉着自己是醒了。她也知道帕金斯警笛响起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现在需要叫醒杰森然后去田里。一阵绵软的慵懒与一种温暖的错觉在她身体里流淌着迟迟无法释去,她又躺了几秒钟。

随即,萨拉坐起来,抓住丈夫的双肩,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来回摇晃着他。摇醒他似乎用尽了萨拉的所有力气。杰森咳嗽了一声,鼾声停止了,坐了起来。他也没有说话,他俩都佝着头听着汽笛声。片刻沉默后,汽笛声再次吹响,一声呼啸的拖长音逐渐高昂,最后震耳欲聋。

当他们走向冰冻的田地时,眼之所及只剩荒凉的白,茫茫的雪白世界广阔而辽远。杰森和萨拉俯身触摸了一下小植株们,又摸了摸泥土。就双手的感知来说,这世界冷得那么的真实——严寒至此,确实有必要吹起警笛,确实有必要采取行动。他们在秧苗之间支起小棍,把棉被铺在棍上,盖住秧苗,缓慢而熟练。杰森脱掉外套,盖在小屋旁小小的奄软的幼苗上。然后看了一眼萨拉,于是萨拉也把手伸下去,脱下了外衣。发夹松开后,她头发散落下来,猛地打了个寒颤。好在她的衣服够长,剩下的所有植株都被盖到了。

萨拉和杰森站了会儿,无所事事地盯了盯田地又望了望天空。

四周无风。只有月光白得眩目。为何寒气如此平和,却如诱捕夹的锯齿般扎人?他们耷拉着肩,沉默地回屋了。

屋内也没多暖和。刚才警笛吹得实在震耳欲聋了,他们竟忘了关上身后的房门。于是他们坐下,等待着天亮。

接着,杰森做了一件少见的怪事。在天亮之前的长久等待中,他往一些引物上倒了些煤油点燃了。于是他们蹲伏下来,靠着火炉烤火,后来渐渐蜷缩在一起,一动不动。火柴燃尽了,萨拉还是没动。杰森就套了个内衣穿着个蓝长裤,他走过去又抱来一堆柴火,还包来了那块大樱桃木,那是为这个漫长严寒的冬末而准备的。

屋内这份奢侈的温暖激起了萨拉美好的想象,就像德克斯特装运季的美好回忆一样。她蜷缩着坐着,穿着一件长棕的棉衬裙,手抓着腰间的绳子。她那鼠灰色的头发在太阳穴处更显稀薄,披散下来垂到肩膀,像小年轻们为派对而故意不束发似的。她紧抱双腿压住那麻木下垂的胸部,双目无神却越睁越大,盯穿了这火光。

木柴全烧光了。樱桃木也化作了灰烬。

杰森猛地又站了起来。他居然把那破腿椅子拖了过来,拆成了断截……椅子的木块在火里燃得又亮又旺。萨拉不曾发一言也不曾动一下……

接着他又拆了饭桌。这样结实、稳固、曾在此屹立三十年不倒的四腿桌子,竟瞬间被这火焰吞噬了!萨拉贪婪地望着这张牙舞爪的火焰。

火熄灭了,一切都结束了。黑夜里,杰森和萨拉坐在原本床的位置,此刻比以往更加寒冷。厨房桌子燃起的火是如此美妙…但萨拉还是打着寒颤,再次把双腿抱紧在胸前。忽然,她说话了,没有转头:

“杰森……”

一阵沉默。

“我在,”她丈夫疑惑地说。

屋内很安静。他们一如之前,垂着头。

外面,汽笛声又高昂地吹起,似乎还要从他们的生命里榨出些什么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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