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泱泱大国,巍巍华夏,国祚绵长,后浪永昌。在这浩瀚的历史长河中,中华文物如同一位饱经沧桑的“时光见证者”,它亲历了朝代更迭的风云变幻,承载着绵延数千载厚重而又深远的历史记忆与文化积淀。习近平总书记曾说:“文物承载灿烂文明,传承历史文化,维系民族精神,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是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深厚滋养。”在数字时代下,文物传播的形式实现了创新突破,不仅拓展了文物传播范围,提升了传播效果,更深入地挖掘与阐释了文物蕴含的价值内涵,有力地推动了传统文化的广泛弘扬。与此同时,微短剧这一新兴形式的蓬勃发展,为文物传播增添了崭新的活力元素。以《逃出大英博物馆》系列视频为例,其凭借精良的专业制作和深入人心的情感渲染,成功引发了观众广泛的情感共鸣。通过这种生动有趣的方式普及文物相关知识,既唤醒了集体记忆,也深深触动了每一位观众对文化遗产的深厚情感认同。
2. 数字时代下中华文物传播新策略
2.1. 传统文化与数字渠道的交互
进入移动互联时代,人们的观看习惯得到改变,为了吸引更多受众的观看,基于移动端的视频平台逐步成为内容生产者自主创作发布的平台,创作者常常会在作品中添加了“表演”与“戏剧化”成分,增强视频的精彩性和观赏性。于是,在新一轮的用户生产中,网络视频平台出现了大量用户自编、自导、自演的微短剧 [1] 。这些每集不超过10分钟的短剧,虽然时长短,但凭借精彩的内容,和流畅的剧情,密集泪点和笑点还是成为了一种用户喜爱火爆的视频类型。人们处于哈尔特穆特·罗萨所说的“加速”社会中,网络微短剧的出现就填补了人们紧凑社会活动中的时间缝隙,更适应当下受众的娱乐放松需求。《逃出大英博物馆》由“90后”自媒体博主“煎饼果仔”和“夏天妹妹”共同制作,只有3集,讲述了一盏中华缠枝纹薄胎玉壶化为人形逃出大英博物馆之后偶遇海外工作的中国记者,并在他的帮助下重回祖国,为无法归乡的文物带回家书的故事。该剧一经发布,便迅速在抖音、微博、哔哩哔哩等多平台走红出圈,不到一日便收获千万转发和破亿的播放量。从李子柒打造的山水田园间到小玉壶逃出大英博物馆,各类短剧的创作正努力从低俗化、同质化的窠臼中突围而出,朝着细分化和精品化转型升级。而中华文化的传播也在不断地实践与尝试中拥有新的可能。
2.2. 文化内涵与多元叙事的呼应
本片的制作十分精良用心。在叙事上,主创团队采用了文物拟人化的表达手法。中华缠枝纹薄胎玉壶是大英博物馆2017年收入的藏品之一,是2011年中国非遗传承人俞挺创作的艺术品,相比于战火时期被掠夺的文物,它的来路和年代最为清晰。在剧中化为出逃的玉壶精,并和身为记者的男主一路回家。主角出场时,“小玉壶”身穿的玉壶同款翠绿色汉服和头上佩戴的翠绿色发饰,都让整个人物的视觉效果更加贴近文物形象,深化文物的符码,也增强了历史的厚重感。法国当代叙事家热奈特认为,在叙事文本与想象世界之间存在“顺序、时间、视角”三种关系,片中巧妙融入了历史文化与民族情感,将看似偶像、冒险的故事融化为具有历史文化内涵的作品,其所呈现出的时空转换的沉浸感和具象文物拟人化的叙事手法也为中化文物视频传播提供新的参考。
2.3. 共情传播与家国内核的共振
20世纪30年代,中国美学家朱光潜将西方心理学中的“共情”(Empathy)概念引入中国,并创造性地将其译为“移情”,巧妙地融入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物我合一”的哲学精髓 [2] 。他认为,“移情”不仅是一种情感的外在投射行为,更是主体与客体之间情绪共鸣的体现。此外,亦有其他学者将共情翻译为“同理心”,强调个体对他人情感的精准理解能力,以及在特定情境中产生情感反应的能力 [3] 。而“共情传播”则是在此基础上衍生出的一种传播范式,它是指通过信息的传递、扩散和共享,在一定范围内引发了情感共鸣、共振,使得不同个体间能够形成相同或相近的情感或情绪,从而加深彼此之间的理解和联系 [4] 。在这部网络微短剧《逃出大英博物馆》中,共情传播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以新媒体为载体传播,通过对情境的感同身受、进行点赞、评论、转发等二次传播,达到了价值传递、情感共振、以此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23年8月大英博物馆爆出近2000件藏品丢失的新闻。随着事件在网络上的不断扩散,“请大英博物馆无偿归还中国文物”出现在中国各大社交网络的平台中,随后大英博物馆承认他们的部分藏品确实存在“失踪、丢窃或损坏的情况”,在此背景下,有网友在评论区留言,希望看到相关的作品,于是,两位主创停更三个月,查阅大量相关资料,远赴英国进行拍摄,这部网络微短剧《逃出大英博物馆》揭示许多因战火而被迫远离故乡的文物现状。对于中华民族而言,这些文物是祖先们智慧及精神的象征,是国家历史变迁的记载,更是民族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
共情传播机制中的情景可供性能帮助召唤情感公众,引发情绪的共情传播;而在阐述重大社会议题时,也会影响认知共情 [5] 。《逃出大英博物馆》微短剧紧扣时下新闻,在大英博物馆文物被盗这一新闻的加持下,爆火出圈,剧中“玉壶出逃”的情节,让观看视频的网友和远在几千公里外的博物馆文物产生了一种心灵上的链接,同时,当流落在外的文物产生思念故乡的渴望,更是加深了与观众的共鸣,这和每个中国人对中华文物牵动的心情深深呼应,进一步激起了观众心中深深的爱国之情。不少网友在观看完视频后在评论区转发评论自己的观看感受,这些情感反馈进一步加强了视频与观众之间的情感互动,加速了视频的二次传播,而视频的主题也在受众与朋友交流分享的感受、评论区发布自己发现的小细节中得到进一步的凸显,揭示了文物归还、国际传播、历史文化等更宏大的议题。
2.4. 优质视听与文化元素的融合
在具体的视听场景中,《逃出大英博物馆》的主创团队利用蒙太奇手法,将许多细节隐喻在画面中,以含蓄、温暖的呈现方式,带给观众无穷浪漫的想象空间。如小玉壶脏兮兮的脸庞和凌乱的衣服,非常符合设定的“出逃”;而当她不小心撞坏了男主相机时,用英文“I sorry”表达歉意,这种简单的词汇侧面体现出,因为她不是本地人,所以英语不好。而片中,女主角玉壶在被男主记者带回住所时发现屋子里只住了两个人而下意识感叹出的“这么大的柜子只住两个人”的情节,则源于大英博物馆中的许多珍贵的文物挤在一个展馆中。这些细节的背后是沉重而悲痛的伤痕,仿若听到那些文物在耳边的悲鸣。在此场景下,不仅唤醒了年轻群体对中华文物和中国历史的情感认同,更通过生动再现那段失落与找回的记忆历程,展现了全球化语境下文化遗产保护与归还问题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它通过优秀的视听隐喻,重构了中华文华的灵韵,重燃了中国人民对于流失海外文物的关注,并激发了社会各界对于本土文化遗产价值的深度挖掘与传承发扬,从而在文化和情感层面上实现了深度共鸣。
3. 数字时代中华文物传播的文化意义
3.1. 激发全民集体记忆,赋予共情内涵
法国社会学家哈布瓦赫在《记忆的社会性结构》中最先提出集体记忆,并将它定义为特定社会群体成员之间共享往事的过程和结果 [6] 。《逃出大英博物馆》以流亡在海外的文物踏上回家之路为主要线索,唤醒无数国人对近代战争,落后,流离,屈辱和新生的共同记忆。所以,每当有人看见满脸污垢的小玉壶里装满了对家人的思念,但却无法找到回家路时,就会潸然泪下,深感痛心。同时,“文物归家”,也实现了中国民族情感的高度凝聚。通过视频呈现的画面,折射出中国文化背后的思想价值。与此同时,在中国的现代化不断发展的过程中,个人也在寻找一种个人与集体的感情纽带,期望在集体、国家中找到一种归属感。在戏剧的结尾,通过想象和情感,使无生命的文物变成了故事的叙述人,在历史和现实之间进行了对话,并在其中注入了更多的中国情怀,赋予文物传播更浓的共情内涵。
3.2. 创新文物传播形式,传递中国声音
传统艺术作品以及各类文物古迹,因其内在的原真性、稀缺性和在场性,加之其蕴含的独特工艺、精湛美术技艺和深厚历史底蕴,自诞生之日起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令人向往而又难以触及的神秘气质与距离美感。德国哲学家本雅明将这种独特魅力称为艺术作品所特有的“光晕”效应。数字时代下,文化传播有了更多的呈现形式,艺术作品通过数字技术手段增强了其本身的互动性,其通过节目展演将参与者的情感体验定格在文物上,从而增强受众的情感体验,艺术作品在此过程中也通过技术化身成为人们感情联结的信物与纽带。如中国国家博物馆推出的中华文明云展,运用数字孪生技术,将博物馆实体展厅投射到数字空间,利用科技手段进行全景三维建模,实现可交互、可释读的数字呈现,让观众打破时空限制,身临其境地走进古代中国,沉浸式体验中华文明深邃的历史脉搏。最终实现了对文化作品的光晕再造,并激发了人们对传统文化的情感共鸣与认同感。而《逃离大英博物馆》这部微短剧重构了历史场景,引领观众在历史与未来、文物与精神、情感与共鸣等多元交织的时空维度间自由切换。观众在评论区中纷纷留言自己的观剧体验,这些情感的互动与表达不仅赋予了作品鲜活的生命力,更在无形之中催生了文化价值的全新创造与升华。
文物是我国历史文化的缩影,深入挖掘、传播、阐述文物背后所蕴含的文化内涵,对于我国精神文明建设具有深远的意义。无论是通过网络微短剧的创意形式,还是借助数字展厅的高科技手段,古老文物在数字技术的赋能下,得以焕发全新活力,实现了以文载道、以文传声、以文化人的有效传播方式。向世界展示智慧、古老、可爱的中国,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
3.3. 建构媒介记忆景观,对抗数字遗忘
“记忆即媒介,文化即传播。没有媒介记忆的民族是可悲的,没有媒介记忆的国家是浅薄的” [7] 。记忆记录着人类发展的文明,随着媒介技术的不断发展,新的记忆景观。
然而,由于传统媒体从业人员精力与专业局限性,以及报道资源和空间的限制,他们在集体记忆记录的过程中往往只能进行有偏向的选择性记载。某一部分的记忆就会被忽视、缺失,“遗忘”便成为了必然。短视频的出现给平民在历史中登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绝大多数人都能够记录自己,呈现自己,制作自己的“起居注” [8] 。人们通过短视频的使用丰富了记忆书写中缺失的视角,呈现出更为全面且更具感染力的媒介记忆。
微短剧凭借着碎片化、感官化的特点,让观众可以在较短的时间获得大量文物知识。并打破了传统媒体聚焦宏观、全局的文物报道方式,从宏大叙事转为聚焦实物,在记载中国流失海外文物的集体记忆时,传统媒体主要采取宏观叙事方式,借助全局性报道和总体数据来呈现,但却无法生动详尽地展现每一件文物的独特性和背后故事。而微短剧则凭借碎片化、感官化的特点,让观众可以在较短的时间获得大量文物知识。从宏大叙事转为聚焦实物,对散落海外的文物进行个性化的呈现与解读,这种拟人化手法恰如其分地填补了媒介记忆中的细节空白,成为了人们对抗遗忘的有力工具。
此外,媒介记忆需要与记忆通道相配合。记忆通道是指将历史与现实打通的介质,它可以是虚拟的时间节点,也可以是旧物或遗址。公众借此穿梭于历史与现实之间,通过具体的“物”将历史上发生的“他者”记忆,转化成当代人的共同情感和集体记忆 [9] 。《逃出大英博物馆》唤醒了人们的集体记忆,又在一次次地互动中建构和丰富着全新的记忆景观。
4. 结语
《逃出大英博物馆》作为一次文物传播与新媒体结合的全新尝试,以网络微短剧为载体,采用拟人的方式,通过讲述海外流落文物渴望返回家乡的故事,传递中华文物背后蕴含的历史价值,给予观众文化启迪;并用台词、细节设置传递出真挚的情感,唤起民众的共情,从对海外文物回归祖国的期待,到对寻找精神家园的共同追求,这种超越了国家与种族的共同情感,将会产生更加深刻的民族认同感,并将人类的共识凝聚在一起。
未来,在文物传播方面,不仅仅要适应新媒体平台的传播特点,还要发掘文物所蕴含的深层次价值,“器以载道”,让更多人认识到文物之美,时代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