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方言韵母时长调查研究——以成都话36个韵母为例
Investigation and Research on the Duration of Finals in Sichuan Dialect—Taking the 36 Finals of Chengdu Dialect as an Example
DOI: 10.12677/ML.2024.122120, PDF, HTML, XML, 下载: 201  浏览: 315 
作者: 刘 颖:上海大学文学院,上海
关键词: 成都话语音实验韵母时长Chengdu Dialect Phonetic Experiment Finals Duration
摘要: 四川方言是西南官话的代表,而成都方言又是四川方言的代表,其研究意义不言而喻。关于成都话,前人做过一些研究。文章采用语音实验的方法,根据调查所得3位发音人的语音材料,结合成都方言的声母、声调系统,研究其36个韵母,进行不同声、调配合下的韵母时长分析,以探求成都话中不同因素对韵母时长及所处音节时长占比的影响作用。
Abstract: Sichuan dialect is the representative of the official dialect of southwest China, and the Chengdu dia-lect is the representative of the Sichuan dialect, and its research significance is self-evident. Re-garding Chengdu dialect, some previous people have done some research. Based on the phonetic materials of the three pronunciators obtained from the survey, this paper studied the 36 finals of Chengdu dialect based on the phonetic materials obtained from the survey, combined with the ini-tials and tone systems of Chengdu dialect, and analyzed the duration of finals with different initials and tones, so as to explore the influence of different factors in Chengdu dialect on the duration of fi-nals and the proportion of syllable duration.
文章引用:刘颖. 四川方言韵母时长调查研究——以成都话36个韵母为例[J]. 现代语言学, 2024, 12(2): 881-896. https://doi.org/10.12677/ML.2024.122120

1. 四川方言概况

(一) 四川方言概述

四川方言隶属于北方方言区,是北方方言中的西南分支,主要由元末明初以及清朝前期的两次人口大规模迁移而形成。成都市是四川政治文化中心,语音属西南官话系统,何婉(2008) [1] 概括了西南官话的典型特征:1) 大都[n] [l]不分;2) 大都没有舌尖后音[tʂ、tʂʰ、ʂ]一组,将这组音读为了[ʦ、ʦʰ、s];3) 大都[ən]与[əŋ]、[in]与[iŋ]不分;4) 大都把古入声字归到阳平。成都话是西南官话的代表方言之一。市区之中,语音基本一致,郊区语音情况较为复杂:有些地方入声自成一类,共有五个声调,与市区的四个声调不同,但仍属西南官话系统。甑尚灵(1958) [2] 对成都语音进行了较为详细的研究分析。

(二) 成都话音系概述

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学者们对四川方言开展了两次较为全面的规模空前的普查。综合第一次全面普查材料,杨时逢(1984) [3] 完成了近240万字的《四川方言调查报告》。《报告》审音严格,分析精当,概括简明,材料丰富。新中国成立后,开展了第二次四川方言的全面普查,由甄尚灵、郝锡炯、陈绍龄三位先生(1960) [4] 整理成《四川方言音系》出版。崔荣昌(1994) [5] 指出,两部著作选择的调查点遍及四川省160个市县,达219处之多,为四川方言研究积累了一大批珍贵的方言史料,其历史价值可概括为:一是对四川官话的语音作了全面的调查和科学的记录;二是对四川官话的语音特点进行了分析和归纳;三是对四川官话的分区提出了相同标准,并取得了一致的结论。但由于选点的不同,《报告》和《音系》也存在一些差异。

(1) 成都话声母系统

秦祖宣(2011) [6] 指出,传统研究(如甄尚灵1958;梁德曼、黄尚军1998)认为成都话共有二十个声母,其中包括十九个辅音声母和一个零声母。发音部位分为双唇、唇齿、舌尖前、舌尖中、舌面和舌根六类。宋欣桥(2017) [7] 主编的《普通话语音训练教程》将普通话辅音声母发音方法分为五种,分别是:塞音、擦音、塞擦音、鼻音和边音。但黄尚军(2006) [8] 指出,由于发纯粹鼻音和边音的成都人很少,故成都话的[n]和[l]的区分不是十分明显,也就是常说的边鼻音不分,[l]可以视为鼻化了的边音,记为[n]。因此该表中只有鼻音n,而没有边音l。故成都话的声母发音方法只有塞音、塞擦音、鼻音和擦音四类。塞音、塞擦音还分送气不送气两套,都是清的。这十九个辅音中有两个鼻音(n、ŋ)还可用作韵尾。具体情况见表1 (引自《四川方言词典》(1986) [9] 附录):

Table 1. Chengdu dialect initials

表1. 成都话声母表

(2) 成都话韵母系统

甄尚灵(1958) [2] 指出,成都话共有九个元音:ɿ、i、u、y、a、o、e、ə、ɚ,由这九个元音和可以作为韵尾的两个辅音n、ŋ组合成的韵母共有三十六个,根据四呼和韵尾特点见表2 (引自甄尚灵(1958) [2] 《成都语音的初步研究》):

Table 2. Chengdu dialect finals 1

表2. 成都话韵母表1

王文虎等人(1986) [9] 主编的《四川方言词典》则根据四呼和韵母结构整理成都话韵母系统,见表3

Table 3. Chengdu dialect finals 2

表3. 成都话韵母表2

二者都是以四呼作为韵母分类的主要标准,不同的是甄(1958) [2] 将韵尾特点作为另一标准,而王(1986) [9] 则根据韵母结构进行分类,后者的分类方法使得每个韵母都与两个特点一一对应,更加细致。

(3) 成都话声调系统

成都话有阴平、阳平、上声和去声四个声调。甄尚灵(1958) [2] 对这四个声调的描述分别是:“阴平高而平直;阳平低而下降;上声由高下降,七点与阴平同,止点较阳平起点高;去声是降升调,起点颇低,下降到最低,然后上升到中而止,降短升长。”成都话的四个声调分别对应普通话中的阴阳上去四声,但具体调值有所不同。见表4 (引自黄尚军(2006) [8] 《成都方言词汇》):

Table 4. Chengdu dialect tone table

表4. 成都话声调表

2. 语音实验的基本步骤和程序

(一) 制作韵母例字表

成都方言共有36个韵母,为了能够全面把握不同韵母的时长区别,例字的选择需要囊括成都方言所有韵母。同时,由于需要分析不同声、调配合下,韵母时长的区别,因此须选用韵母相同,声母或四个声调不同而搭配的例字。见表5

Table 5. List of examples of different initials

表5. 不同声母例字表

表5中,第一组例字的韵母均为“ia”、声调均为阳平(21),而声母分别为“ʨ”“ʨʰ”“ɕ”。其它三组均为韵母和声调相同,声母不同的例字。由此可以测量韵母时长是否受声母影响。

Table 6. List of examples of different tones

表6. 不同声调例字表

表6中,第一组例字的韵母均为“a”、声母均为“p”,声调分别为阴平(55)、阳平(21)、上声(53)、去声(213)。其它四组均为声母、韵母相同,而声调不同的例字。由此可以测量韵母时长是否受声调影响。需要说明的是,在成都话中,“戳”读为[do²],“差”读为[cai¹]。

根据以上选字要求,参考《方言调查字表》(1981) [10] 和《成都方言词汇》(2006) [8] ,本次语音实验共选取59个例字。

(二) 选择发音人

本次语音实验主要考虑发音人的成长环境及家庭语言背景等因素。本次语音实验选择了3位发音人,2女(发音人H和X) 1男(发音人Z),分别是两位四川成都新都人、一位四川成都郫都区人。以上发音人均为成都本地人,能说流利的成都话,能用方言正确识读例字,发音器官正常无缺损。基本信息见表7

Table 7. Basic information of the pronunciators

表7. 发音人基本信息表

录音。录音在安静的室内进行。录音之前,让发音人先练习,直到他们觉得读起来很自然时,才开始正式录音。录音采取将例字放入承载句中朗读的方式,让发音人使用“我读*这个字”的句式发音,语速正常,每个例字读四遍。朗读时要求例字和“这”字之间尽量有一定间隔,方便后期例字的完整提取。

最终由于录音质量、发音标准等具体情况,选择了发音人H (四川成都新都人)的语音材料,作为本次语音实验的主要分析材料,另两位发音材料作为参考。

(三) 实验测算及数据统计

本次语音实验,以发音人的录音材料为研究对象,运用Praat软件进行声、韵母切分(切分标准为:以语图为主要参考,辅助以听觉结果和声波),记录声韵母时长,并且结合声调、是否送气、发音方法、结构、四呼等不同因素,制作了成都话59个例字声、韵母时长统计表格。为标注简明,“成都话59个例字声、韵母时长统计表”中的四种声调(阴阳上去)分别用数字1、2、3、4代替。

3. 成都话36个韵母时长分析

关于成都话时长分析,少有研究者关注。刘春卉等(2022) [11] 通过研究成都话双音词和三音词时长分析其节奏和重音。本次韵母时长分析主要考虑不同的声母、声调搭配对韵母时长的影响。此外,还将是否送气、韵母结构、四呼等因素纳入参考范围。本次实验将韵母时长分为绝对时长和相对时长两个方面。绝对时长是指韵母在该音节中所占的时长,即发音人发出该韵母的时间长度;相对时长是指韵母在整个单字中的时长所占比例,前者用时间单位“秒”(保留四位小数)表示,后者用百分数“%”(保留两位小数)表示。

(一) 区分单一变量的韵母时长特征

(1) 区分声母的韵母时长特征

按照发音方法,声母分为塞音、塞擦音、擦音、鼻音、边音和零声母6类。由于成都话没有边音,因此只有5类。通过对59个例字的声、韵母拆分和时长统计,在仅考虑声母(发音方法)不同、不涉及其他影响因素的情况下,实验见图1 (为使结果对比更直接,图中声、韵母平均时长以毫秒(ms)为单位,下同。):

Figure 1. Average duration of finals (different initials)

图1. 声韵母平均时长图(声母不同)

由于本次例字选择中,鼻音声母字较少,只有一个,故本次比较结果不考虑鼻音对韵母时长的影响。由图可知,仅声母不同时,58个例字(除去鼻音声母字1个)中,韵母平均时长占比:零声母字 > 清塞音声母字 > 清塞擦音声母字 > 清擦音声母字;韵母平均时长的比较结果与韵母平均时长占比结果相同;声母平均时长则与韵母平均时长呈反相关:清擦音 > 清塞擦音 > 清塞音 > 零声母。

关于声母和韵母,石锋(1983) [12] 在对苏州话浊塞音声母时长的研究中说明:汉语音节内部(存在)补偿调节作用,声母和韵母的时长呈反相关,声母长则韵母短,声母短则韵母长,这样才能保证整个音节的长度不至于相差太大。

从声韵母平均时长图(声母不同)也可以得出相应结果:1) 从韵母平均时长来看,零声母字的韵母总时长与其他声母字的韵母时长差距较大,可达30~50 Vms;除零声母外的其他声母字的韵母平均时长跨度在15 ms之内。2) 从声母平均时长来看,声母时长与韵母时长明显呈反相关,零声母字的声母平均时长最短,而韵母时长最短的清擦音声母字的声母平均时长最长。3) 从韵母平均时长占比来看,韵母平均时长占比与该韵母平均时长成正相关,即韵母平均时长越长,则该韵母的平均时长占比也最大。这说明成都话也存在着音节内部补偿调节作用。

因此,根据这一机制,可以从韵母时长排序推断声母的时长排序,也说明了声母时长对韵母时长有着显著的影响。

(2) 区分调类的韵母时长特征

在仅考虑声调不同、不涉及其它影响因素的情况下,实验结果见图2

Figure 2. Average duration of finals (different tones)

图2. 韵母平均时长图(声调不同)

需要说明的是,由于零声母的韵母时长占比不受声调不同的影响,均为100%,因此本次比较结果不包括59个例字中的3个零声母字(药、月、耳)。本次例字选择中,声调分布相对均匀,阴阳上去四声例字占比差别不大,具有可比较性。

由图可知,成都话四个声调的韵母平均时长差异显著,表现为:去声 > 阳平 > 阴平 > 上声。邓丹等(2006) [13] 对普通话单音节的声调时长也进行了对比分析,认为普通话四个声调的时长差异也是十分显著的,且关系如下:上声 > 阳平 > 阴平 > 去声。可见,普通话和成都话阳平、阴平的韵母时长关系相同,上声和去声的韵母时长关系则完全相反:在普通话中,上声的韵母时长最长、去声的韵母时长最短;在成都话中,则去声的韵母时长最长,上声的韵母时长最短。

虽然普通话和成都话的上声和去声关系相反,但需要注意的是,普通话的上声调值为214,成都话的去声调值为213;普通话的去声调值为51,成都话的上声调值为53。可见,普通话的上声和去声分别与成都话的去声和上声具有相似性。因此,从调型上看,成都话的声调与韵母时长的关系和普通话相同。

图中,韵母平均时长占比的关系为:上声 > 去声 > 阴平 > 阳平。可见,在仅考虑声调不同的情况下,成都话中,不同声调的韵母平均时长占比和韵母平均时长不具有对应关系,或许这与其它因素对韵母时长的影响有关。

以上比较仅是从声母和声调两方面不同分别得到的结果,未排除其它因素的同时作用,虽然显示了一定的特征,但仍需进一步控制变量,排除更多的干扰因素,才能更为准确地把握不同因素对韵母时长的影响作用。

(二) 声母相同,声调不同

本次语音实验选取了五组声、韵母相同,声调不同的例字,进行韵母时长对比分析。

(1) cai[ʦʰai],见图3

由图可知,在这组字中,菜(cai4)的韵母时长占比最大(60.70%),韵母时长也最长(268.8 ms)。该组字韵母时长关系为:去声 > 阴平 > 阳平 > 上声。

Figure 3. Duration of finals in cai[ʦʰai] group

图3. cai[ʦʰai]组韵母时长图

2.fan[fan],见图4

Figure 4. Duration of finals in fan[fan] group

图4. fan[fan]组韵母时长图

由图可知,在“翻、烦、反、饭”这组字中,饭(fan4)的韵母时长占比最大(63.41%),韵母时长也最长(305.9 ms)。该组字中,韵母时长和韵母时长占比呈正相关,均表现为:去声 > 阳平 > 阴平 > 上声。

(3) din[tin],见图5

Figure 5. din[tin]组韵母时长图

图5. Duration of finals in din[tin] group

由图可知,在“丁、盯、顶、定”这组字中,定(din4)的韵母时长占比最大(92.12%),韵母时长也较长(280.7 ms),居于第二位;上声字韵母时长最短。总体韵母时长关系为:阳平 > 去声 > 阴平 > 上声。

(4) do[to],见图6

Figure 6. Duration of finals in do[to] group

图6. do[to]组韵母时长图

由图可知,在“多、戳、躲、舵”这组字中,舵(do4)的韵母时长占比最大(94.47%),韵母时长也最长(256.2 ms)。总体韵母时长关系为:去声 > 阴平 > 阳平 > 上声。

(5) ba[pa],见图7

Figure 7. Duration of finals in ba[pa] group

图7. ba[pa]组韵母时长图

由图可知,在“巴、八、把、坝”这组字中,八(ba²)的韵母时长最长,把(ba³)的韵母时长最短,巴(ba¹)和八(ba²)的韵母时长相近;坝(ba4)的韵母时长占比最大(96.33%)。总体韵母时长关系为:阳平 > 阴平 > 去声 > 上声。该组字韵母时长和韵母时长占比无显著关系。

由以上五组语音实验可知,在成都话中,声母和韵母相同、声调不同的字,去声字韵母时长较长、时长占比最大;其他三种声调中,去声字的韵母时长最短,与图2的韵母平均时长图基本吻合。同时,五组语音实验结果的韵母时长对比中,有三组阳平字比阴平字更长,另两组则阴平字更长,二者时长差距较小;总体来说,阳平字比阴平字略长。这与邓丹等(2006) [13] 、吴燕萍(2012) [14] 对于普通话区分调类的韵母时长特征研究结果一致。

这体现了在排除声母和韵母干扰的情况下,声调对韵母时长有着重要影响,且成都话和普通话存在着十分相似的规律。

(三) 声调相同,声母不同

本次语音实验选取了四组声调相同、发音方法不同的例字,进行韵母时长分析。

(1) 阴平,见图8

Figure 8. Average duration of vowels (Yinping)

图8. 声韵母平均时长图(阴平)

由图可知,在声调为阴平的这组字中,清塞音声母字的韵母平均时长及时长占比最大、而声母平均时长则最短。清擦音声母字和清塞擦音声母字的韵母时长及时长占比相对更小。阴平字组中,韵母时长与声母时长呈现出明显的反相关,这体现了明显的声韵母时长补偿机制:声母时长越长,韵母时长越短;韵母平均时长则与时长占比呈现出正相关。

(2) 阳平,见图9

Figure 9. Average duration of vowels (Yangping)

图9. 声韵母平均时长图(阳平)

由图可知,在声调为阳平的这组字中,零声母字的韵母平均时长及时长占比最大、而声母平均时长则最短。清塞音声母字、清擦音声母字和清塞擦音声母字的韵母时长占比相对更小(均低于80%)。阳平字组中,韵母时长与声母时长呈现出明显的反相关(声韵母时长补偿机制),韵母平均时长则与韵母时长占比呈现出正相关(除清擦音声母字)。清擦音声母字的数据不符合该组规律,或许与阳平字组的清擦音声母字数量选择太少(仅3个)有关,缺乏普遍性。

(3) 上声,见图10

Figure 10. Average duration of vowels (Shangsheng)

图10. 声韵母平均时长图(上声)

由图可知,在声调为上声的这组字中,除零声母以外,清塞音声母字的韵母平均时长及占比均最大,清擦音声母字和清塞擦音声母字的韵母时长占比相对更小。需要注意的是,零声母字的韵母时长短于清塞音声母字,或许与仅选择一个上声零声母(“耳”)有关。

(4) 去声,见图11

Figure 11. Average duration of vowels (Qusheng)

图11. 声韵母平均时长图(去声)

由图可知,在声调为去声的这组字中,清塞音声母字的韵母平均时长及占比均最大,清塞擦音字、清擦音声母字的韵母平均时长及占比相对更小。

需要注意的是,该组例字中,清塞擦音声母字——“介”表现出与其它同类声母例字不一样的时长特征,见图12

Figure 12. Acoustic infographic of “Jie”

图12. “介”字声学信息图

黄尚军(2006) [8] 在其所著的《成都方言词汇》中,对成都话36个韵母表里的[iai]所举例字为“介”。可见,在他著书时,“介”字属于清塞擦音声母字、韵母为[iai],拟发音为[ʨiai4]。但本次语音实验所寻找的三位发音人或因年龄较小(21~23岁之间),以及受到普通话的影响,日常生活中均将其读为[ʨiɛ4],韵母已经变为普通话中的[iɛ]。但为了配合36个韵母调查的完整性,两位发音人仍将“介”读为[ʨiai4],非日常发音(导致发音不标准)或许是“介”相较于其他清塞擦音声母字而言,韵母时长占比较高的原因之一。

Figure 13. Duration diagram of [ua] group vowels (same tone)

图13. [ua]组声韵母时长图(声调相同)

根据以上四组语音实验可知,在成都话中,声调相同,声母不同的字,除零声母以外,清塞音声母字的韵母时长及其占比最大;其它几种发音方法的韵母时长占比相对更短。同时,声韵母时长的反相关关系也体现了声韵母时长补偿机制。

此外,从声母不同的具体例字对比中,也能得出以上结论。本次语音实验选取了三组声调、韵母相同、声母不同的例字,分别是:

(1) [ua¹],见图13

由图可知,清塞音声母字“瓜”相较于清塞擦音声母字“抓”和清擦音声母字“花”,韵母时长更长、韵母时长占比更大;声母时长和韵母时长呈现出显著的负相关关系。

(2) [uŋ³]见图14

由图可知,清塞音声母字“懂”“拱”相较于清塞擦音声母字“肿”,韵母时长更长、韵母时长占比更大;声母时长和韵母时长呈现出较为显著的反相关关系。

Figure 14. Duration diagram of [uŋ] group vowels (same tone)

图14. [uŋ]组声韵母时长图(声调相同)

Figure 15. Duration diagram of [au] group vowels (same tone)

图15. [au]组声韵母时长图(声调相同)

(3) [au4],见图15

图15可知,清塞音声母字“抱”“套”相较于清擦音声母字“臊”,韵母时长占比更大,其中“抱”字的韵母时长也最长。

从以上实验中,可以看出,成都方言在声调相同、声母(发音方法)不同的情况下,清塞音声母字的韵母时长占比会更大、韵母时长基本上也更长;声母时长和韵母时长呈现出较为显著的反相关关系,印证了前面提到的声韵母时长补偿机制,这体现了声母对韵母时长也有着重要影响。

(四) 其他情况

除了比较声母、声调对韵母时长的影响,本次成都话的韵母时长分析还将是否送气、结构(单韵母、复韵母、鼻韵母)以及四呼等因素纳入了参考范围。

(1) 是否送气,见图16

Figure 16. Duration of vowels (with or without aspiration)

图16. 声韵母时长图(是否送气)

由图可知,送气音与不送气音的韵母平均时长差距较小,仅5.9 ms,但不送气音的韵母平均时长占比远高于送气音,不送气音的声母平均时长很短。吴燕萍(2012) [14] 指出,这是由于在阻塞辅音中,送气辅音除阻段的气流明显强于不送气辅音除阻段的气流,齐士钤等(1982) [15] 也指出辅音音长与送气状态有直接关系,不送气塞音最短,送气塞擦音最长。再根据声韵母时长补偿机制,送气音的韵母时长占比小于不送气音。可见,在成都话中,是否送气对韵母时长具有一定的影响作用。

Figure 17. Duration diagram of vowels (finals structure)

图17. 声韵母时长图(韵母结构)

(2) 韵母结构不同,见图17

由图可知,韵母结构(单韵母、复韵母、鼻韵母)不同的情况下,韵母时长及其时长占比并没有显著的规律可见。因此,在成都话中,韵母结构对韵母时长的影响作用不大。

3.四呼不同,见图18

Figure 18. Duration diagram of vowels (different sihu)

图18. 声韵母时长图(四呼不同)

由图可知,韵母四呼(开口呼、合口呼、齐齿呼、撮口呼)不同的情况下,韵母时长及其时长占比并没有显著的规律可见。因此,在成都话中,韵母四呼对韵母时长的影响作用不大。

4. 小结

本次四川方言韵母时长调查分析,以成都话36个声母为例,选取了59个例字,以四川省成都市新都区的发音人录音为主要分析材料,运用Praat软件进行声韵母拆及声韵母时长记录,通过一系列数据统计,制成“成都话59个例字声、韵母时长统计表”。

为考证不同因素对韵母时长及其时长占比的影响,本次分析将声调(阴阳上去)、声母(发音方法)作为主要参考因素,同时还将是否送气、韵母结构(单韵母、复韵母、鼻韵母)、韵母四呼(开口呼、合口呼、齐齿呼、撮口呼)纳入了参考范围,进行韵母时长分析。根据第三部分的成都话36个韵母时长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 在声母相同、声调不同的情况下,成都话韵母时长特征表现为:去声 > 阳平 > 阴平 > 上声,与普通话调类的时长特征呈现出十分相似的规律。去声字韵母时长占比最大、韵母时长较长;其他三种声调中,阴平字的韵母时长相对占比更短。说明了在成都话中,声调对韵母时长的影响是显著的。

(2) 在声调相同、声母(发音方法)不同的情况下,成都话呈现出显著的声韵母时长补偿机制,即单字的声母和韵母时长反相关,声母时长越长、韵母时长相对越短(声母时长占比越大、韵母时长占比越小);清塞音声母字的韵母时长占比会更大、韵母时长基本上也更长。说明了在成都话中,声母对韵母时长的影响作用是显著的。

(3) 在是否送气的情况下,不送气音比送气音的韵母平均时长占比更大。这是由于送气辅音在除阻段的气流强于不送气辅音,导致声母段时长更长,再根据声韵母时长的补偿机制,可以推断出不送气音的韵母时长占比大于送气音,与实验结果一致。这说明了在成都话中,是否送气对韵母时长具有一定的影响作用。

(4) 在韵母结构不同的情况下,韵母时长及其时长占比并没有显著的规律可见。说明了在成都话中,韵母结构对韵母时长的影响作用不大。

(5) 在韵母四呼不同的情况下,韵母时长及其时长占比没有显著的规律可见。说明了在成都话中,韵母四呼对韵母时长的影响作用不大。

综上所述,在本次四川方言韵母(以成都话36个韵母为例)时长分析中,声调和声母对韵母时长的影响作用最为显著,同时是否送气对韵母时长也有一定影响,韵母结构韵母四呼对韵母时长的影响作用不大。但由于本次实验所选择的发音人数较少,结果可能受发音人语音习惯影响,成都话韵母时长是否完全符合以上特征,还需获取更多发音人语音数据,开展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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