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随着“体验经济”时代的到来，人们对展示空间设计如博物馆、展示厅、文化馆等公共类展示空间设计的期望不断提升，不再仅限于被动接收信息，而更加注重与展示内容的互动、共鸣与体验。如何提高展示空间的感受与体验成为展示空间设计的新课题，叙事性设计针对这一需求应运而生。它借鉴了叙事学原理和方法，结合展示空间与展示内容连贯成生动的故事情节，形成一个动态的、沉浸的、具有感染力的体验式展示空间，在展品和参观者之间建立起一条对话通道 [1] 。叙事性设计不仅可以提升参观者的参与度和情感体验，推动展示空间的创新，还可以促进跨文化交流和理解，对相关设计者具有指导意义。
2. 叙事性设计的概述
叙事性设计是建立在文学叙事理论基础上的一种设计 [2] ，是用叙事的表达方式去表现设计的主题内容。其目的是基于功能性等基本需求之余，能更加富有人文关怀的完成设计。这种方法突出强调故事性和逻辑性，使空间排布合理有序，增强参观者对空间内容的认知与记忆。叙事性设计利用多样的表现手法再现了展品背景、创作环境及历史故事。再现不是一味的复制过去的场景，而是要艺术地提炼、艺术地表现时间、艺术地复原空间 [3] 。
“叙事”是信息传递的一种手段，“设计”是基于明确目的一种原创性行为，也是一种服务和一种针对问题的解决方式 [4] 。叙事性设计可以从内容与方式两方面进行认识与解读，叙事内容是指设计表达的主题思想和展示内容，即“讲什么故事”，叙事方式指的是设计语言的表达方法及形式，即“怎么讲故事”。在人们的经验世界里，故事总是能更好的调动人的视听感官，故事化的表达更容易让人接受与记忆。叙事性设计是通过“讲故事”的方式将展品、空间、艺术形式及媒体技术有机整体的呈现融合。
2.1. 叙事内容
叙事内容是展示空间主题及形式设计的关键支撑，叙事内容不是孤立存在的，与展示空间具有强关联性。这种关联性是展示空间中层次关系的体现，它对整个展览空间的氛围和基调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故事情节巧妙的将事件紧密相连，引导整个故事的发展方向，然后与空间场景相辅相成，以多样的艺术展现手法呈现文化事件及元素，从而激发空间活力与参观者的兴趣。展示空间的设计成果不仅取决于叙事主题的精准定位，还取决于叙事内容的丰富支撑，这些因素共同构筑一个具有吸引力和教育性的展览。
2.2. 形式要素
2.2.1. 叙事结构
叙事结构是对叙事内容和顺序的梳理，是空间叙事的逻辑框架，有利于对展示空间的事件、功能、属性进行有序的表达，构建出逻辑合理、信息明确的空间形态 [5] 。叙事结构中线性叙事最为常用，以时间为主轴推动故事的展开，有利于观者对故事的理解并且能够有序的进行游览。非线性叙事则是突破时间与空间的束缚，围绕同一主题展开但无规定的时间或空间主线。两者各有其特点，可各尽所能，亦可交叉并用。
2.2.2. 叙事媒介
展品是展示空间设计中最常见的叙事媒介，展品本身就是具有文化内涵的客观存在，展品客观真实的反映了自身所带来的意义。此外，多媒体技术也是展示空间设计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叙事媒介。多媒体的数字化、交互式展示方式，使观众不再是被动接受信息的受众，而是积极参与其中的主体。科技的力量使展品、空间与观众有了互动的平台，使之能够发生实质性的“交流”与“对话”，不仅提升了展示空间信息传播的表现力，还能够使展示空间保持活力与吸引力，实现长期持续的发展。
3. 叙事性设计在展示空间中的应用策略
3.1. 准确表达展示空间的叙事主题
主题的表达可以从选择主题、演绎情节、营造场景三方面着手。展示空间主题的选择一般表现为单一主题和多主题两种形式。单一主题是指单一且明确的主题形式占据主导地位。多主题是较为常见的主题表达方式，没有统治性的中心主题，这种形式的主题相互糅杂，给参观者多样化的参观体验。叙事空间的“情节思维”是空间设计新的出发点 [6] ，情节的演绎既能为大众打造出符合主题内容的空间氛围，又可以引导参观者、展品及展示空间之间发生文化交流和情感共鸣。设计者通过情节发展的脉络与节奏，营造关键性空间情节让参观者在体验中获得启示和感悟，来强化参观者的体验感而不是使其一味的被动接受信息。展示场景的营造是表达主题的重要手段，肩负着表达内容与丰富空间体验的任务。
3.2. 合理构建展示空间的叙事结构
合理规划叙事结构是展示空间设计的先决条件。设计师要从空间全局出发，理清空间的故事逻辑，把前因后果表述清楚，才能让参观者明确的感知参观流线与节奏。此外，叙事结构不只是单纯的流线问题，参观者在空间中的需求与认知会收各种因素影响，例如：参观的人数、流行的要素，体力的消耗等。预判空间中各种可能性并予以针对性设计，才能给参观者完整且舒适的体验。
3.3. 综合运用展示空间的叙事媒介
传统展示模式让参观者被动的接受信息，导致参观者、展品、展示空间以及其他参观者之间相互孤立。参观者很难全面且深入的理解展品与空间主题，无法获得完整的知识体系，导致展览与参观者之间产生脱节。为改善参观者体验，数字艺术媒介逐渐进入展示空间设计领域，改变传统展示空间的表现手法，创造多重感官沉浸式展示环境。叙事媒介的多样化使参观者与展品形成双向的信息交流，将参观者置于空间的中心，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展示空间常用互动类、虚拟现实成像技术和裸眼3D全息影像技术，提供更多可能性。
4. 叙事性设计在展示空间中的应用实践研究——以孔子博物馆碑刻展厅设计为例
4.1. 项目概况
项目是位于山东省曲阜市孔子博物馆，曲阜古为鲁国国土，孔子故里。孔子博物馆是为了纪念孔子、集中展示孔子思想学说、传播儒家文化而建设的博物馆。设计主体是位于博物馆的西南角的碑刻展厅。
4.2. 设计思路
4.2.1. 叙事主题与叙事媒介
碑刻展厅的首要目的除了展示其碑刻的书法价值与珍贵的文物价值之外，应当让人们在参观的同时了解其时代背景与其深厚的儒家文化。碑刻展厅作为孔子博物馆下行路线“看孔府”的分支，空间主题应以传播儒家文化、感受儒家精神为主要方向。礼乐文化是孔子社会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孔子认为礼乐文化是社会和谐稳定的重要保证，是政治稳定和社会进步的重要条件，他的礼乐文化思想在中国古代文化中有着重要地位，在当代文化领域也有重要影响。碑刻展厅应与博物馆的主题与整体氛围相呼应，结合碑刻这一物质载体的展示内容及展示属性，决定空间的叙事主题围绕礼乐文化展开，最终将从古至今“礼”的演变作为叙事主题。
碑刻是展厅中的主要展品，同时也是最主要的叙事媒介，在展示空间中具有文化思想传播以及引导大众审美的功能，因此置于展示空间中的展品需与参观者产生互动或者共鸣 [7] 。碑刻主要为汉魏时期的碑刻和刻石，这些碑刻和石刻的主要内容是祭孔、祭祀，还有对孔子后人生平事迹的记载。此外，碑刻展厅在展示的技术手段上，一方面运用了比较传统的雕塑、壁画、讲解台、展示区来进行展示，也通过运用一些多媒体技术，包括制作一些现代的艺术装置，通过声光电、投影技术、传感技术，使参观者可以与展品进行互动，增强信息交互与观者体验。
4.2.2. 叙事结构与布局流线
碑刻展厅采用线性叙事的叙事结构，以时间为主轴推动故事的展开，能够有序的游览碑刻从古至今所表达的“礼”的演变。碑刻展厅将礼的演变做为主展线，分为三个叙事性展厅：知礼厅，思礼厅，明礼厅。形成“礼”在过去现在未来的立体呈现，引导人们在参观时感受到知礼、思礼，明礼的过程，学习这些碑刻文物背后的文化价值，感受“礼”对于历史发展的影响，思考其对现代社会的重要作用。
Figure 1. Spatial layout analysis diagram
图1. 空间布局分析图
Figure 2. Spatial streamline analysis diagram
图2. 空间流线分析图
在对展厅的布局流线进行设计的时候，是根据空间特点、功能分区、参观者的心理需求等进行设计的，设计目的在于引导空间体验者按照既定的路线进行体验 [8] 。在布局流线的设计上，为了打破碑刻展厅参观游览的枯燥性和单调性，将展厅分为叙事型展厅和展览型展厅，将两种类型的展厅进行穿插交融(见图1)。叙事型展厅主要讲述礼的演变，在展厅中分别设置了不同的叙事亮点。展览型展厅以碑刻展品的历史朝代进行区分，具体空间流线设计(见图2)。
4.3. 叙事性设计在碑刻展厅方案中的应用表现
4.3.1. 叙事文脉：基于历史发展的空间序列
Figure 3. Spatial sequence logic analysis diagram
图3. 空间序列逻辑分析图
展厅的设计如同一本按时间发展顺序精心编排的立体史书 [9] ，空间序列是基于历史发展的角度进行组织编排的。空间根据历史的先后发展进行排列(见图3)，从最初的一种外在形式演变为一种内在精神，直到现代社会中人们心中的重要精神品质。知礼厅讲述了从夏商周时期“礼”是由礼器延伸出来的，是祭祀祖先与鬼神的一种外在形式，充满宗教性，多指政治制度。到了春秋战国时期由于诸侯争霸，制度缺乏威严性与感召性出现了礼崩乐坏这一局面，此时孔子深刻挖掘了“礼”的精神内核，援仁入礼，从而产生了具有内在精神属性的“新礼”，同时道德意识也在萌芽。这是礼由外在形式向内在精神的转变，是社会属性增强的表现。思礼厅讲述了汉魏时期的碑刻较为著名且多，以孔府中祭祀孔子的为主，表现孔子的礼对后来封建社会的反应与影响。明礼厅指的是到了现代社会，由于历史对于“礼”的传承，在人们心里早已根深蒂固，是一种精神品质及思想美德，对于个人，社会乃至国家的发展都起到了不可替代的指导作用。展厅按照不同的历史时期划分“礼”不同的阶段，参观的过程即是故事的讲述，参观者与展品在故事中相遇、感受，对话。
4.3.2. 情景叙事：基于情景交融的场景再现
“情景”一词指一种物理环境或一定环境和活动条件下人的心理感受 [10] 。在展示空间里“情景”承担氛围烘托的重要角色，在展示空间中“情景再现”是增强沉浸式体验的重要叙事性展示方式。展厅中会以雕塑和影像技术结合等形式，展示当时的代表性文化事件或场景，生动再现和诠释历史性情节。可以使参观者迅速地带入到那个时代的某一场景，快速融入叙事。在知礼厅中(见图4)，我们主要选取雕塑及壁画的方式进行夏商周时期的场景还原，更加生动清晰地讲述在春秋战国时期由于诸侯争霸，礼从一种外在形式转变为具有内在精神属性的新“礼”的形势。为了更好地吸引游客，以影像技术的表现形式讲述孔子的“礼”出现之前的社会大背景，增加了空间的趣味性并加强了游客的临场体验感，仿佛走过长廊便是走过那段历史长河。展台中运用媒体技术将齐鲁地理信息以更引人入胜的方式去表达，为后续游客理解展厅内容做下铺垫。
Figure 4. Effect diagram of the Zhili hall
图4. 知礼厅效果图
Figure 5. Effect diagram of the Sili hall
图5. 思礼厅效果图
思礼厅(见图5)通过还原部分孔府建筑样貌，并选取最著名的汉碑三杰放置在此处，及两侧利用全息玻璃立体表现的三孔部分场景，通过情景再现，情景交融，让人身临其境，加强了展厅的氛围。由此，展厅中的“空间”也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三维“空间”，而是被延绵的“时间”改写后的动态的多维“空间”。情景叙事使尘封多年的历史通过场景还原的方式生动的展现在人们面前，让参观者可以沉浸在历史的长河，感受时代的变迁，与古人隔空对话。
4.3.3. 互动叙事：基于趣味体验的交互设计
展示空间设计经历了以物品陈列为中心、以信息传达为中心、以人的体验为中心的不同发展阶段 [11] 。设计中心随着人们的需求及科技的发展发生改变，在体验经济的当下，人们对空间体验的需求提高了对展示空间中交互性的设计要求。互动叙事主要利用交互设计的互动性、趣味性使参观者主动融入到叙事空间中来。东汉展厅利用当代媒体技术、传感技术等手段，营造时空交错的情景主义，人们可以自主选择荧幕上碑刻的解读内容(见图6)，挖掘碑刻背后的故事，并且通过触控互动闯关小游戏了解更多内容，使参观者在寓教于乐中有进一步的了解和认识。展厅中的“人”即是参观者，也是参与者，是与碑刻艺术的对话者，更是礼乐文化的聆听者。在明礼厅中(见图7)，过去的历史中人们对于“礼”批判继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使其逐渐升华为优秀精神品质及遵守的行为准则。为了凸显其重要地位在明礼厅设置一个多媒体框架装置，进行了碑文的集中展示，装置上的碑文可以根据人的动作进行内容与形式的变化，增强展览的趣味性。装置体量之大一方面强调礼的重要地位，另一方面更是带给游客们高大壮观的心理感受。
Figure 6. Effect diagram of the Donghan hall
图6. 东汉厅效果图
Figure 7. Effect diagram of the Mingli hall
图7. 明礼厅效果图
4.4. 其他历史展厅的方案设计展示
历代展厅部分(见图8)，主要是综合展示其他朝代对关于礼的碑刻文化，并设有一个影像厅，空间开敞自由给游客足够的空间去参观感受，与尾厅相连的位置仍用到了透景的手法与该厅相呼应，使空间更为通透，整体更为和谐。在碑刻展品的展览形式上，根据展出碑刻的大小种类进行区分：大型的碑刻进行独立展示，制造出碑林的氛围感；小型的碑刻及石刻运用了展柜以及展架来进行展示。最后是尾厅(见图9)，尾厅打造了一个整体通透的现代之碑，碑刻上讲述了现代人对礼乐文化的理解，与序厅相呼应，营造出古今对话的时空错落感，形成一个完整的叙事效果。通过游客对展厅的深入体验，一方面通过碑刻向人们展示了礼的演变，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向游客传达演变至今的礼，对于人类道德提升，自我修养完善的影响，构建引人向善的和谐社会。
Figure 8. Effect diagram of the Lidai hall
图8. 历代厅效果图
Figure 9. Effect diagram of the last hall
图9. 尾厅效果图
5. 结语
通过对孔子博物馆碑刻展厅的叙事性设计实践研究，可以发现在叙事性设计的影响下使展览更具深度及逻辑，展示过程流畅且视觉效果丰富，有助于参观者更有体验感地理解展品的背景、发展及含义。在“体验经济”的时代，展示空间设计在保留展示的原始功能内容之外，使参观者充满期待并留下记忆印记，这种让人无法替代、充满艺术感染力的空间体验才是时代的需求和必然 [12] 。在未来，叙事手法及表现方式只有与人的需求及科技发展水平相适应，才能长久的展示文化精髓，引人来听文化故事，启发文化之美、文化之精、文化之深、文化之大众的传承与创新 [13] 。
基金项目
本论文为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研究项目“非物质文化遗产视城下山东历史文化街区复兴策略研究”成果，批准号：21CWYJ52，项目编号：S21017BS。
注释
文中所有图片均为作者自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