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龄化背景下的语言资源分配与语言服务——基于BNC语料库的研究

Language Resources Allocation and Language Services in the Context of Aging Population—A Study Based on BNC

摘要: 全球老龄化问题日趋加剧的背景下，语言服务的质量与语言资源的分配密切相关。为了提高老年人群体的语言服务质量，使老年人能够积极参与和谐的语言生活，本文基于BNC语料库，对比老年人和青年人的口语句法复杂度。研究发现，老年人更少使用复杂的句子结构、名词短语和动词短语，但国内网络媒体并没有关注到这一现象。网络语言资源向作为社会主流成员的青年人倾斜，破坏了社会语言资源分配的平衡，影响了语言服务质量。因此，本文认为，网络媒体应该积极提供符合老年人口语特点的语言资源，完善网络视频和网络界面的设计，从而提升语言服务的质量。

Abstract: Against the backdrop of the increasingly severe issue of global aging, achieving reasonable allocation of language resources is crucial for creating a harmonious language environment and providing high-quality language services. In order to improve the quality of language services for the elderly and enable them to actively participate in a harmonious language environment, this paper, based on the BNC corpus, compares the syntactic complexity of spoken language between the elderly and young people. It is found that the elderly tend to use simpler sentences and phrases. However, domestic online media has not paid attention to this phenomenon. The skewness of online language resources towards young people, who are the mainstream members of society, disrupts the balance of social language resource allocation and affects the quality of language services. Therefore, online media should actively provide language resources suitable for the elderly and improve the designs of online videos and the interfaces for a better quality of language services.

1. 引言

目前，全球人口老龄化问题日趋显著，我国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60岁及以上人口已达2.64亿，预计“十四五”时期这一数字突破3亿，我国将从轻度老龄化进入中度老龄化阶段¹。我国是世界人口大国，人口问题始终是我国面临的全局性、长期性、战略性问题，老年人的生活水平质量也是备受关注。然而，提高老年人群体的生活质量不能只局限于提供经济上的支持，他们还需要更高水平的精神生活，而丰富的语言生活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国内关于老年人语言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如下两个方面：一是病理语言学，研究内容主要围绕老年人患者沟通障碍的成因及如何提高沟通效率两方面 [1] [2] [3] ；二是描写老年人语言使用特征，如老年人口语常出现填塞语和非流利性词内重复的现象 [4] [5] 。这些研究为老年人语言的进一步探索奠定了基础，但是它们的研究对象单一，调查范围有限，难以将其调查结果推广至大部分的老年人群体。黄立鹤也指出，国内对老年人语言问题的关注甚少，研究多集中在老年医学领域 [6] ，除了战菊、朴玉通过观察发现老龄化社会背景下出现语言资源分配不公平的现象之外 [7] ，鲜有关于老年人语言资源和语言服务的社会语言学类研究。此外，大部分研究缺少大型语料库数据的支撑，无法考察老年人在语言使用时出现的具体问题，难以为老年人群体提供针对性的语言服务和管理。鉴于此，本文做以下工作：首先基于BNC (British National Corpus)²的子语料库，分别对比老年人和青年人口语的句法复杂度，总结老年人语言的使用规律和特点，然后分析和讨论国内老年人语言服务的不足之处，最后基于老年人语言衰老现象和规律提出改善语言服务的建议，以完善老年人言语交际特点的网络资源，提高社会的语言服务质量。

2. 语言资源与语言服务

语言是珍贵的社会和文化资源，具有稀缺性、社会性和转移性等特点 [8] 。从语言结构的角度，语言资源可以被划分为语音、词汇、语法、语义和文字等资源形式 [8] 。从分配角度看，语言资源可以分为可分配资源和不可分配资源 [7] 。可分配资源是一种公共传播的语言资源，而不可分配资源则个人之间使用的语言资源。在此，本文探讨的语言资源主要是可分配资源。在理想状态下，对资源的分配应该体现公平原则，即每个社会成员都可以获得同等的资源，但在现实生活中资源的分配未必完全是公平的，这种不公平现象会直接影响语言服务的质量。语言服务存在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微观层面的语言服务多指个人或群体为获取利益而提供涉及语言内容的活动；宏观层面的语言服务指国家或政府为合理分配语言资源而采取的措施 [9] 。本文所讨论的语言服务涵盖了微观和宏观两个层面。

3. 老年人口语句法复杂度特征

3.1. 语料选取

句法复杂度指语言产出中句法结构的多样性及复杂性，是语言复杂度的重要维度，也是构成语言能力最基本的要素之一 [10] [11] ，因而老年人使用语言的熟练程度和语言能力可以采用句法复杂度测量。因此，本文根据李慧娴等总结归纳的精细化句法复杂度指标 [12] ，选取其中八项作为本文考察老年人口语句法复杂度的指标，包括平均句长以及条件状语从句(以if、unless为例)、定语从句(以which为例)、同位语从句(以名词 + that为例)、宾语从句(以动词 + that为例)、形容词前置修饰名词、名词前置修饰名词、副词前置修饰动词的标准化频率(每百万词)。目前，世界卫生组织规定60岁以上为老年人，因此本文选取BNC (CQP-Edition)英国国家语料库中60岁以上老人(以下简称老年人)所产出的口语语料库，共有1,137,433词，并选取25至34岁的青年人(以下简称青年人)所产口语语料为参照语料库，共有1,120,516词，对比两个年龄段在以上八个句法复杂度指标中的差异。

3.2. 统计结果

统计结果表明，老年人和青年人平均句长以及条件状语从句、定语从句、同位语从句、宾语从句、形容词前置修饰名词、名词前置修饰名词、副词前置修饰动词的标准化频率(每百万词)存在差异(见表1)。

Table 1. Comparison of syntactic complexity between elderly and young people’s spoken language

表1. 老年人和青年人口语的句法复杂度对比

根据表1的研究数据显示，老年人口语语料的平均句长与青年人口语语料的平均句长相同，但是在条件状语从句、定语从句、同位语从句、宾语从句、形容词前置修饰名词和名词前置修饰名词的标准化频率上都低于青年人。老年人在口语输出中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回想语句表达，从而能够真实反映老年人的语言现象。根据本文统计数据，老年人语言使用呈现如下特点：

1) 老年人口语较青年人呈现出一定的衰老迹象。

2) 老年人在产出口语时较少使用从句，倾向使用简单句。

3) 老年人较少使用复杂的名词短语和动词短语。

老年人大脑组织结构性退化、认知能力减弱，主要表现为认知加工的速度变慢，记忆力衰退等方面 [6] [13] 。反映在语言使用上，可具体表现为老年人在口语表达时不习惯使用复杂的名词短语和动词短语，而倾向使用简单句。因此，在提供语言服务时需要充分考虑老年人语言使用的特点，合理分配语言资源。然而，在为老年人提供语言服务方面，我国还存在不足之处，本文将在第四节进行详细阐释。

4. 从语言资源看语言服务质量

青年人是社会的主流人群，因而他们在网络传媒中所使用的语言具有绝对优势，而老年人往往不习惯使用现代传媒工具，例如网络、手机信息和电子阅读器等，加之其对新事物的接受速度慢，从而导致老年人群体在资源分配中处于较弱的地位，最终影响语言资源的分配。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剧，这种语言分配不均的问题日益突出 [7] 。

首先，老年人识字率低加之其视力下降，所以他们在获取网络信息时主要依赖于语音系统。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网页或者手机应用都具有语音识别和朗读功能，这导致老年人难以获取网络中的语言资源。少数网页虽然提供了语音朗读系统，但是其朗读语速并不能进行调整，普通话听说能力弱的老年人可能还是难以获取到相应的语言资源。此外，有些网络媒体，如百度百科会提供一些常识解释，解决人们对于专有名词的困惑，其中还提供了“秒懂百科”栏目为人们提供视频讲解生活或科学知识，但是有些视频中使用的词语过于网络化。例如，百度百科介绍栏目“一分钟了解秒懂百科”³的视频中使用“宝宝表示好难懂啊，谁来拯救我们破碎的智商”等语言表达。这些表达能够吸引经常浏览网络的青年人，但是老年人不善于运用现代传媒手段，日常生活中几乎不会接触到这些网络热词，因而在视频中应用网络热词可能会导致他们在看完整个视频介绍后，仍然不能理解视频中所解释的词汇具体是什么意思；而在另一篇科普“鱼龙”的视频⁴中，句内多使用一些复杂的名词短语，如“它们的外形酷似一些快速游泳的鱼类”“三角形的头向前伸出似剑的长吻”。以上例子体现了新兴媒体，尤其是网络媒体容易忽视老年人的语言需求。青年人是现代媒体资源的主要管理者和消费者，他们既掌握话语权，也是市场经济时代的主要消费者。为了迎合这一消费群体，各大传媒倾向使用青年人常用的网络语言，使得语言资源不断向这个群体倾斜，而接受新事物较慢的老年群体则处于劣势地位，这种现象破坏了原本相对公平的语言资源分配状况。李现乐指出，有效的语言服务需要合理的语言资源作为前提条件，如果语言资源存在问题，就会影响到语言服务的质量 [9] 。因此，为了提高老年人的语言服务质量，需要考虑老年人的语言使用特征，从而为老年人提供他们所需要的语言资源。

5. 老年人语言服务路径

现有语言资源的分配中，老年人在资源使用和资源获取方面的竞争力都远小于青年人，明显处于弱势状态。在这一背景下，网络媒体应该积极改善其语言服务质量，主动提供符合老年人语言特点的资源，这样不仅可以增加网络界面的点击率和浏览率，还能够促进语言资源更加平衡。为此，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进行：

1) 网络视频的字幕内容应关注老年人口语特点。网络视频，尤其是科普类视频可以关注老年人的口语特点，输出语句时尽量以简单句为主，减少复杂句子的出现频率。此外，还需要尽量避免使用一些过于复杂的名词短语和动词短语，以免出现老年人难以理解视频话语的情况。

2) 网络界面设计应关注老年人口语特点。老年人在口语输出时更倾向使用简单句，更少使用复杂的名词短语和动词短语，这可能是因为老年人群体难以快速提取和加工长难句和复杂短语，因而更倾向使用加工时长短的简单句子和短语。因此，网路界面可以增设语音播放系统，并且添加调节语速或视频倍数的设计，尤其有一些手机界面排布的文字过于密集，老年人难以阅读，因而更加依赖音频系统的帮助。

当前互联网经济快速发展，网络媒体不断涌现，人们可以在手机的网络中了解身边乃至世界发生的事件，老年人群体也不例外。截至2021年6月，中老年群体网民规模增速最快，50岁及以上网民占比为28%，规模近3亿⁵。因此，网络各媒体应该加强互联网适老化的进程，尤其是针对老年人群体的网络媒体，在网络视频字幕和网络界面设计中，语言组织上应该减少句法的复杂程度，多呈现简单句和简单的短语结构，帮助老年人理解媒体播放内容，促进语言资源的合理分配，从而提高老年人语言服务的质量。

6. 结论

为提高老年人语言服务的质量，本文基于语料库，对比老年人和青年人群体在口语中的语言使用特点，发现老年人更少使用复杂的句子结构、名词短语和动词短语。然而，网络媒体在提供语言资源时，倾向于使用网络热词和复杂的句子结构，网络界面的设计也主要为作为社会主流成员的青年人服务，没有关注到老年人语言使用的规律和特点，忽略了老年人对语言资源的需求，从而破坏了语言资源分配的公平性，降低了现代传媒的语言服务质量。因此，本文认为，网络媒体应提高为老年人服务的意识，关注老年人口语特点，从而平衡语言资源的分配，提高语言服务的质量，构建和谐的语言社会。

NOTES

¹引自中国政府网：http://www.gov.cn/xinwen/2021-10/13/content_5642333.htm

²BNC (CQP-Edition)在线检索网址为：http://bncweb.lancs.ac.uk

³“一分钟了解秒懂百科”视频的网址为：https://baike.baidu.com/item/%E7%A7%92%E6%87%82%E7%99%BE%E7%A7%91/19587080?fr=aladdin。

⁴科普“鱼龙”视频的网址为：https://haokan.baidu.com/v?pd=wisenatural&vid=12859811343386524723。

⁵转引自环球网：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09348803616648715&wfr=spider&for=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