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影《入殓师》看日本的职人精神
Japanese Craftsmanship Spirit Reflected in the Film “Departures”
DOI: 10.12677/ARL.2023.122024, PDF, HTML, XML, 下载: 456  浏览: 941 
作者: 何 春:新疆科技学院文化与传媒学院,新疆 库尔勒
关键词: 日本入殓师职人职人文化Japan Mortician Craftsman Culture of the Craftsman
摘要: 职人精神是日本文化的显著特征之一。《入殓师》是一部描述入殓师职业的电影。此片主要是通过入殓师的形象塑造、叙事技巧和镜头语言,表达了主人公小林大悟对入殓师一职的心灵成长历程。影片虽然是围绕死亡这条主线展开,但入殓师细致、庄严、平静的入殓行为,却散发出浓浓的温情,使观众从中解读出日本职人精神的魅力所在。职人精神本质是敬业和认真,这种职人精神普遍存于日本社会中,是日本大众最基本的生存之道。
Abstract: The craftsmanship spirit is one of the distinctive features of Japanese culture. “Departures” is a film describing the profession of the mortician. This film mainly expresses the spiritual growth process of the protagonist Kobayashi Dawu through the image shaping, narrative skills and camera language of the mortician. Although the film revolves around the main line of death, the meticulous, solemn and calm burial behavior of the mortician exudes deep warmth, making the audience interpret the charm of the Japanese craftsmanship spirit. The essence of the craftsmanship spirit is dedication and seriousness. This craftsmanship spirit is generally stored in Japanese society and is the most basic way of survival for the Japanese public.
文章引用:何春. 从电影《入殓师》看日本的职人精神[J]. 艺术研究快报, 2023, 12(2): 137-141. https://doi.org/10.12677/ARL.2023.122024

1. 引言

职人(しょくにん)主要是指有技术的人,也称工匠。传统的日本职人往往一生只从事一门职业,极少会中途变职。“日本人自造了两个成语,很能说明问题。一个叫‘一生悬命’,即把生命都放在所从事的职业上,是敬业精神的具体写照,敬业精神使得职人不敢怠慢自己的神业,通过勤勉和努力,追求技艺的精湛;另一个叫‘一筋’,即专注一职,决无半路变职的可能。” [1] 在日本,职人奉献的不仅是本人的技艺,更是职人的灵魂、精神和才艺的完美结合,因此,日本职人受到的敬重往往超过了对天才的崇拜。

《入殓师》是一部有着典型日本职人文化“影子”的叙事模式电影。从拍摄的主题及画面的变化中,让观影者感受到影片所要表达的思想内容。

2. 工作认真,坚守职业操守

(一) 衣着庄重,不苟言笑

影片叙述了四名有着特殊职业的小人物,他们都来自于日本的山形县农村,从事着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职业。影片通过镜头语言对这四个人物的刻画,“从细微处,真实而生动地表现出了日本职人文化” [2] 的主要特征。

小林大悟和佐佐木社长。影片中入殓仪式的场景出现了不下十次,成为整部电影的重头戏,所呈现的入殓场面全都拍得既庄严肃穆又不失真实。我们不难发现每次入殓的仪式,小林大悟和佐佐木社长都身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或黑色坎肩,内搭白色衬衣,打一条深色的领带,身姿挺拔有神,向人们传递出可靠、干练、成熟的专业精英气质。入殓师以最佳状态出现在死者亲友面前,表现出他们对入殓工作的重视,也能帮助死者的亲友产生信任感,同时让周围人感到舒服,从而培养出大家的认同感,更好地协力前行。影片不只在着装上体现对入殓师这一职业的尊重,在其他方面也体现了这一职业对死者的爱护和尊重,如在电影的台词里,入殓的职业术语称死者为“往生者”,把纳棺仪式称为“往生命的旅程”,工作中使用的黑色轿车以及虔诚的工作表情等,均表达了这一职业对死者的敬仰与对生命的尊重。

山下艳子。她是一个集和蔼、慈祥和快乐于一身的老妇人,守着承自祖上的澡堂子。她工作时的着装,体现出职业特性,因防止水淋湿衣服,所以总是带着围裙。她独自一人经营澡堂子,累并快乐着。

平田正吉。他是一名火化工,在工作时穿着显示职业气质的深蓝色制服和淡蓝色衬衣,系着深色领带,头上带着一顶与制服颜色一致的大盖帽。这种着装不仅能增强本人对职业的责任感与光荣感,也能从侧面体现出职人对死者的尊重。当他按下火化按钮时,转眼间,尸体变成骨灰。平田正吉最后这一段话,是这样阐述死亡的:“在这里呆的越久,我就越是相信,死亡,就是一扇门啊,它不意味着生命的终结,而是穿越它,进入另一阶段,其实就是门,我作为守门人,送很多人穿越那扇门,对他们说声,路上小心,我们后会有期”。

以上四人的衣着言行,都与体现了职业特点,表达对职业的严肃态度,突显出沉稳、干练的职业气质。

(二) 用心坚守,始终如一

影片中,近乎完美的叙事技巧表现出职人精神中的“从一而终”思想。小林大悟第一次参与入殓仪式,面对遗体表现得紧张和害怕。死者是一个独居的老太太,已经死两周了,尸体腐烂,散发出一股恶臭味,餐桌上吃剩的食物,早已变质生虫了。虽然第一次接触这个职业,由佐佐木社长处理尸体,小林大悟只在一旁观看,但这天留下的阴影,让他在一段时间内完全走不出来。在小林大悟第一次参与入殓仪式后,便迫不及待的去洗澡,用力揉搓自己,拼命的想把头脑中腐烂尸体留下的景象抹去。到家后,他看到妻子做的鸡肉,联想起老太太的尸体,忍不住呕吐。他对任何人都刻意隐瞒这份“不光彩”的职业,包括自己的妻子,觉得入殓师卑微、污秽,被旁人瞧不起,在旁人眼中是“赎罪”,“靠死人吃饭”,甚至决定去向佐佐木社长辞职。后来在佐佐木社长的开导和影响下,经过一次又一次地带着庄严而又肃穆的神情,动作娴熟地完成了净身、换装、理容、入棺等一系列工作,小林大悟一点一点地释然了。他在自身的工作中,为入殓仪式赋予了神圣化的色彩。“让已经冰冷的人重新焕发生机,给他永恒的美丽”,这不仅是小林大悟的工作使命,也是每一位入殓师的职业使然,因为他们不仅是为逝者送行,也让逝者在下一段旅程中,能够绽放生命的荣光。小林大悟从最初排斥这个职业,渐渐地,接受了这个职业,并爱上了它。

影片中的澡堂老板山下艳子,尽管年事已高,且儿子坚持让她卖掉澡堂,但她舍不得将这经营了五十年的小店卖掉。在她看来,经营澡堂子,维持先代传下来的祖业,比什么都重要,谁劝说她放弃都没用。她不会因金钱和劳累改变主意或做出妥协,坚持做自己认可的工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山下艳子的行为,体现出日本人对职业的坚守和执着。

3. 人人皆可为圣人

(一) 入殓仪式细致入微、庄严稳重

入殓师的工作是为刚去世的死者擦洗、换衣、化妆、入棺。我们从影片中不难发现,无论是佐佐木社长还是小林大悟,每次举行入殓仪式时都是专心致志,将简单的技术做了精湛和唯美,表现出他们对职业本身的热爱,用恭敬严肃的态度对待入殓师这个职业。影片中我们清晰地看到入殓仪式的全过程:第一道程序是为死者擦洗身体,这一程序意味着为死者除去污秽、烦恼、困苦、疾病和灾难,让死者享受最后一刻的舒适,使他们干净从容的进入一个极乐世界。在擦洗的过程中,要用衣物遮挡,不能让死者亲友看到死者身上的皮肤。第二道程序是给死者换上干净的衣服,象征着让死者端庄体面地离开今世,来世能做个有福之人。入殓师先将死者的衣服脱去,严格遵照“全程不露点”的行规,包括后来的穿衣服,也要把手伸到原衣物里面去换新衣服。第三道程序是刮脸(当然只有男性),电影中给死者刮脸的镜头,表现得非常温柔、细腻、异常地缓慢而又不失严谨,深深地吸引着观众。第四道程序是化妆,因为死者大多是因为伤病或者意外离开人世的,脸色普遍难看,通过化妆让死者走得体面而有尊严,同时对其亲友心情起到一定的安抚作用。影片中,小林大悟特意让家属找来死者生前最喜欢的口红,温柔地擦在死者嘴唇上,细微之处表现了入殓师对死者最大限度的尊重。最后一道程序是入棺,尸体被入殓师轻轻地、缓慢地放下,说话时的声音轻柔,语气温和。为死者盖棺时表现出对死者的尊重和深深地祝福,每个动作都带着人间的温度。

影片中的入殓仪式冷静而不冷酷,其间饱含着对死者最后的关注、触摸和抚慰,让死者有尊严地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死者早已无从感知,它真正温暖和教化的,是所有在世间的人们。“入硷师这个职业触动了人类美好天性的一面,生命可以不复存在,但不能湮灭人对真情的向往,这是生和死的最高境界。” [3]

(二) 崇高的职业道德境界

日本人的职业道德境界,在影片中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认真对待每一份职业,满足低层次的需要。小林大悟的第一份职业是大提琴手,这一职业可以净化人的心灵,外表也风光,它是小林大悟儿时的梦想。但失业及经济上的压力,小林大悟的梦想破灭了,他卖掉了心爱的大提琴,由城里搬到乡下,为了生存误打误撞地当上一名入殓师。小林大悟最早接受这份工作只是为了糊口,不得已而为之,尽管这份职业并不理想,但在工作中,小林大悟的每一个动作都全神贯注、一丝不苟,表现出日本人用一种恭敬严肃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工作,这种工作态度是日本普遍的职人精神。日本人做事专注,有很多日本人“甘于”一辈子只做一件事。二是从工作中上升到高层次的个人内心需要的满足。这是影片倡导的敬业精神和职业道德。日本是公而忘私、乐于奉献的民族,日本人工作的时候往往不会首先想到自己能否从中获得精神上的滋养,而是考虑到家人、朋友,正如影片中表现的那样,小林大悟的入殓师职业先是被发小嫌弃,被妻子反对,他犹豫不决,徘徊不定,最终深陷痛苦无法自拔。影片最后,小林大悟坚定信念,带着虔诚的心,从事入殓师这个职业,渐渐地体验到妻子,发小及死者亲友对他职业的认可,发现自己从事这份职业的重要意义,并从中收获幸福。当尊重和需要得到满足时,使小林大悟对自己充满信心,对社会满腔热情,体验到自己活着的价值。

4. 感官享乐与义务共存

(一) 享乐有度,献身义务

日本人对于追求肉体的快感是持宽容态度的,因为在他们看来,感官的刺激是动物的本能,不是罪过,他们只把肉体快感当作一种纯真的艺术来培养,追求并尊重享乐,但不能纵情欢乐到痴迷、无法自拔的程度。在品尝完其中的感官享乐后,就要全身心地投入到履行义务的职责中来。日本这一职人文化,在影片中也得到了完美的体现。本来小林大悟打定主意是向佐佐木社长来辞职的,可当他见到社长,还没来得及表明辞职的来意,社长就请他吃河豚鱼白。鱼白,象征了活着的美好,享受鱼白的美味,吃好吃的东西,就是善待生命。影片中佐佐木社长一边和小林大悟分享着美味的河豚鱼白,一边分享自己的生活感悟:“一种生命要靠另一种生命生存,当然植物除外。要想活着,就得吃东西。既然吃,要吃最好的。太好吃了,真是罪孽!”,“既然吃,要吃最好的”反映出日本人对享乐的宽容,认为吃东西是生理需要,也是感官上最好的是一种享受。“太好吃了,真是罪孽”则体现出日本人追求感官享乐的生活态度。日本人认为,一个人在物质上的享乐应当是有限度的,对吃也是如此,不能过度放纵,否则就是罪孽。所以,要珍惜眼前的生活,为了这种享受能够延续下去,就应当在享受的同时,履行一定的义务。由此引申出,“入殓的职业,是敬重逝去的生命,是维护人最后一刻的尊严”,这何尝不是一种善待生命的方式。入殓师的职业是高薪短工时,能给人提供物质上享乐,同时入殓仪式也是对生命的最后温柔,安抚亲人的痛苦。基于此,小林大悟一口鱼白下肚后,味道的鲜美让他欲罢不能,使他瞬间就懂得了如何去感受生之欢乐,献身义务之必须,于是将辞职的想法打消了。影片中鱼白这种昂贵的顶级美食充当了佐佐木社长与小林大悟之间隐形谈判的筹码,犹如杀手锏一般,让小林无法不接受这个职业,更不能提出辞职的要求。

(二) 享受生活,快乐工作

日本人对吃的享乐,在影片有多个场景。如两次吃鸡形成鲜明的对比:先是如前所述,见鸡呕吐。后是圣诞节聚餐,大家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烤鸡,小林大悟问佐佐木社长好不好吃,社长回答说:好吃得让人为难。面对美食的诱惑,小林大悟也大口的吃了起来,还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此时小林大悟从第一次看到鸡肉的呕吐到第二次吃鸡的欢快,形成了对比,表明小林从思想上有了彻底改变,对职业从最初的恶心到后来的喜欢。另外影片中还有小林大悟一个人兴致勃勃的用餐和在车上吃快餐等镜头。这些吃的场景无非是在传达同一个生活理念:人生苦短,好好活着,享受生活的每一天。此后的小林大悟坚定了从事这份职业的决心,对入殓师有了清醒的认知,其实死亡没那么可怕,不过是世界上各类生命的一段旅程。他深刻地认识到入殓师的职业一点都不卑微,它是留给生命的最后温柔。我们看到成长后的小林大悟,每次用心的完成入殓仪式,温柔地善待一个又一个的死者,也平静地在空旷的田野上演奏大提琴。最终,他渐渐地赢得了人们的尊重和妻子的理解,自己也从这份职业中得到了享受,对生活有了新的认识。

5. 结语

日本社会推崇职人精神,尊重职人的文化传统展现在各行各业。对待工作不懈怠、严谨和认真,这一职人精神也形成日本人做事的两个重要特征:对工作的高度忠实和把工作做到极致。对自己的职业,付出持之以恒的努力和热爱,这就是职人的幸福。影片传达出来的职人精神,深入观影者的内心深处。

参考文献

[1] 董时雨. 捏寿司的“职人精神”——电影《寿司之神》中的商业文化解读[J]. 青年文家, 2018(2): 144-145.
[2] 李雅菲. 从电影《入殓师》解析日本职人文化[J]. 传媒论坛, 2019, 2(10): 146-147.
[3] 张林. 从《入殓师》解读日本人的生死美学意识[J]. 开封教育学院学报, 2016, 36(8): 4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