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申辩篇》中分析雅典城邦民主对现代民主的启示
The Enlightenment of Athenian Democracy to Modern Democracy from “The Apology”
DOI: 10.12677/ASS.2023.125320, PDF, HTML, XML, 下载: 129  浏览: 258 
作者: 昌 盛:西安建筑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关键词: 苏格拉底的申辩民主制度雅典民主Socrates’ Defense Democratic System Athenian Democracy
摘要: 古希腊最具影响力的哲学家苏格拉底在法庭上的申辩,揭露出希腊城邦民主的弊端。将一个哲学家的命运,交由一群无知的民众来决定,以此来彰显希腊的民主和公正,注定了这场申辩必将会以悲剧收场。《申辩篇》记录了苏格拉底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但最终仍被判罪的全部过程。这篇文稿中包含着他对标榜着自由与民主的雅典城邦民主体制的批判,本文希望通过对《申辩篇》的分析,来找出雅典城邦民主体制中存在的缺陷,以期为我国当前民主制度的建设和完善提供一定的参考。
Abstract: Socrates, the most influential philosopher of ancient Greece, whose pleas in court revealed the flaws of Greek city-state democracy: A group of ignorant people to determine the fate of a philo-sopher, in order to demonstrate the Greek democracy and justice, which is doomed to failure. “The Apology” records the entire process by which Socrates defended himself in court but was eventually convicted. This text contains his criticism of the democratic system of Athens, which boasted freedom and democracy. The paper hopes to find out the flaws in the Athenian city-state democratic system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e Apology”, and to provide some reference for the construction and improvement of our country’s current democratic system.
文章引用:昌盛. 从《申辩篇》中分析雅典城邦民主对现代民主的启示[J]. 社会科学前沿, 2023, 12(5): 2364-2368. https://doi.org/10.12677/ASS.2023.125320

1. 雅典城邦民主制度

1.1. 雅典城邦民主制度

1.1.1. 制度构成

雅典的城邦民主制度在伯利克里时代达到顶峰,当时的雅典城邦民主制度主要由有公民大会、五百人议事会、公民法院和十将军委员会组成。公民大会作为雅典民主制度的最高权力机关,由雅典民众直接构成,并能够参与城邦各种事务的讨论与表决;五百人议事会的职责是为公民大会的召开提前做好准备,包括起草预案、组织公民大会召开等;雅典的陪审团制度也成为公民法院,是指每个公民都可以被当选为陪审团成员。雅典民主法庭由于并未设立法官这一职务,只设有主持人负责组织人员参加审判和维持秩序,判决权力完全在陪审员手中。雅典法庭的民主,完全体现在陪审员。陪审员由30岁以上的公民组成,人数大约为5000人,是雅典的最高司法机关和监察机关 [1] 。

1.1.2. 制度审判方式

雅典城邦民主的审判方式,是由原告首先陈述诉词,后由被告进行第一次申辩,申辩后由在场的陪审法官进行投票,若票决无罪则无罪释放,若有罪则由被告进行第二次申辩并提出自己接受的刑罚,再由陪审法官投票,在原告与被告各自所提出的刑罚之间进行决定,之后由被告做最后发言。柏拉图所著的《申辩篇》,正是讲述了苏格拉底在公民法院审判时的第一、二次申辩和最后发言。

1.2. 雅典城邦民主制度的主要特点分析

1.2.1. 并不全面的民主

在城邦内部,能够享受民主权利的只是一小部分成年男性公民,妇女、外邦人以及奴隶根本不具有民主权利;雅典的公民被称为“自由民”,确实希腊人较早地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从而促进了个人自由思想的产生,但这种由统治阶级创造的“自由”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包括奴隶在内的广大民众的自由,而是以进一步的压制,奴役奴隶们为目的提出的,这种自由仅仅局限于雅典公民这个阶层中,他们的自由是以希腊其他人民的不自由为代价换来的。“妇女不是公民,奴隶不是公民,农奴不是公民,边区居民不是公民,外邦人也不是公民。即使除去奴隶、农奴、边区居民和外邦人以外,祖籍本城的成年男子能够取得公民权利的资格,在各邦的各个时期也宽严不一” [2] 。这暴露了雅典民主制度只是奴隶主阶级的制度,各种权力都在奴隶主手里,带着浓厚的阶级色彩。

1.2.2. 并不完整的权利

古希腊城邦民主制度,实际上是一定范围内的部分公民的共同体模式。在古希腊,“公民”这一概念指的是那些祖籍本邦、有权参与城邦的司法、议政以及祭神仪式等活动的成年男子。这类人群长期参与执政成为了相互联系的整体,形成了一个参与民主制度的闭环模式。在雅典公民看来,个人与城邦的关系是细胞与组织之间的关系,个人的财产、利益、生命、精神等等都是隶属于城邦的。在雅典,个人与城邦的命运紧密相连。在雅典城邦,公民出席公民大会、参加陪审法庭、充任官职、举行神的仪式、从军作战等等这些与其说是一种权利,更不如说是一种义务。城邦凌驾于个人之上,公民在处理城邦的公共事务中,有权行使自己的自由,如公民有权对执政官进行批评、谴责和豁免等,但是公民行使这些所谓的“自由”都是为了保障城邦的利益,而丝毫不顾及自身利益。

2. 从《申辩篇》中分析希腊民主制度的弊端

2.1. 智者的不利影响

随着旧的贵族政制的衰落,政治领导地位不再取决于一个人的出身。一个人便可以通过赢取大众的欢心、通过在司法体系中获胜而获得权力。因此,智者们为新兴政治阶层在诸多的实用事务上提供了指导。他们中的许多人穿梭于城邦之间,收费教学。由此来看智者是与雅典政治统治分可不开的。在当时的雅典,智者学派是最为流行的学派。修辞法和论辩术在政治舞台上大放异彩,人们所关心的已经脱离了原本属于希腊人的自由、积极、神学,而是怎样才能够在相互的言谈辩驳中战胜他人。由此可见智者在苏格拉底时期已经沦为了为政治统治服务的工具,他们以追求更高政治利益与政治地位为目的,那么要想达到这一目的就只能不断的通过对民主权利的把控来实现,愚化民众以操纵更多的投票权。在《申辩篇》中,苏格拉底提到了阿里斯多芬,并指出阿里斯多芬对对智者的愤恨。并提到了《云》,在《云》中苏格拉底被刻画为与诡辩家一类,通过华丽的辞藻将逻辑概念进行颠覆,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可以将权利玩弄于鼓掌,许多青年人开始想方设法的找到智者学习,就像《云》中的父亲,说服自己儿子向苏格拉底学习诡辩技巧。然而最后学会技艺的儿子竟然用诡辩术对付父亲、最终与父亲反目,甚至要殴打父亲 [3] 。这个作品所展现的正是智者们所代表的论辩技艺已经偏离了真正知识的方向,将早期哲学家对智慧和真理的追求弃之不顾,只是为了能够在法庭上展示自己雄辩的技巧,来赢得民众的投票,这些智者依靠诡辩来赚取金钱,早已偏离了智者的真正领域。这些人在人们日常生活中就有如此的影响力,更何况在民主制度领域中。苏格拉底在《申辩篇》中为了将自己与这些人区别开来,苏格拉底主要指出了两点:一是他从未自称有智慧;二是他没有收费教徒,自诩为老师。

2.2. 直接民主的弊端

2.2.1. 造就无知的政治家

苏格拉底用“自知无知”的发言,开始讲述自己是如何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智慧的。在《申辩篇》中,苏格拉底的伙伴凯瑞丰去德尔菲神庙,提出了询问:是否有人比苏格拉底更智慧。女巫回答道:“没有人更有智慧。”之后苏格拉底开始尊奉神谕去询问那些他认为比自己有智慧的人,以此来证明“没有人更有智慧”的神谕是错误的;苏格拉底首先找到的是一位传闻很有智慧的政治家,但是得到的结果却是“我们两人都无任何知识值得自吹自擂,但他却认为他知道某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而我对自己的无知相当清楚” [4] 。这个例子侧面说明了,当时希腊的大部分政治家完全不具备真正的智慧,起码连政治智慧都没有,因为苏格拉底在自己和工匠的对话中说:“他们懂那些我不懂的事情,在这个范围内,他们比我更聪明。”经过对比,就可从《申辩篇》中挖掘到,那些希腊所谓的政治家根本不具有政治智慧,因为苏格拉底认为自己比他们更有政治智慧。这就是希腊城邦民主的缺陷,各项制度组织组成的人数越多,实际上在会议中起到主导作用的越少。试想一下,如果一个法院旁听人数达到数万人,那么感性的声音一定会超过理性的声音。这是由于人数越多,具有专业法律技能的人士越少,由于没有接收过专业的法律教育,普通人就更容易被语言所带动。这时,一些人的雄辩将会颠覆原本的法律判决。虽然表面上是人数参与的多看似民主,而实际上控制判决的天平早已属于某些幕后人士。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羊群的数量越大,盲目随流的羊也就越多,而牧羊人们也就越轻松。

2.2.2. 被民主拖累的希腊人

在苏格拉底看来:“城邦就如同一匹巨大而高贵的马。因为大,就很懒,需要一只牛虻来惊醒。在我看来,神就派我到城邦里来当这样一个惊醒、劝说、责备你们每一个人,我整天不停地在各处安顿你们” [5] 。苏格拉底看到这种所谓民主使希腊人的原本善良的心智遭受迫害,苏格拉底把自己所做的一切看作是神谕,比喻自己是“牛虻”,在帮助希腊人做回自己。他认为雅典人民像一群羊,羊群的主人应该由“那个知道的人担当”(哲人王) [6] 。大多数希腊人在当时可以为了参与公民大会,不顾自己的工作与生活,将许多时间浪费在了这没有任何意义的政治权力,不顾自己生活的各种问题,只为了那个在大会上举手的瞬间。作为哲学家的苏格拉底在日常生活中不断地通过与人对话展开对于真理、政治、文化等话题的探讨,通过经验积累苏格拉底认为普通民众不具有能够参与政治活动的知识,因此不能直接参与政治。这一观点彻底激怒了希腊民众内心中“人人都是政治家”的尊严,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希腊的民主政治下的公民并没有言论自由与信仰自由,所谓自由只是受到人们心中所谓“多数人认定”的自由。在民主制下,看似民众参与的基数很大,但是这种城邦民主制度很容易被利益集团所控制,这是因为民众很容易受到金钱诱惑,少数贵族就将民主制变为自己谋求利益的合法政治工具。多数民众不具备理性的政治素养,根本遭受不了财富的诱惑,这些人无知又自满,无法容忍异端,而某些异端恰恰正是正义的化身,这些平庸的选民就可以处于对异端的不宽容甚至愤恨,利用民主制度赋予他们的投票权以合法的形式迫害甚至杀害这些正义之士,虽然这个异端分子的存在才能恰恰维持他们城邦生活的正常运转 [7] 。雅典民主制盲目的民主实际是将多数人的内心想法看作真理而并不是把真理本身作为真理。从苏格拉底之死我们也可以看出这种被自由掩盖下多数人的意志判决的盲目激进。这种不加区分的民主事实上就不是平等的民主。

2.2.3. 法律不具备权威性

在《申辩篇》中,苏格拉底遭到诉讼的罪名之一是不信奉希腊神而信奉其他的神。苏格拉底用自己在德尔菲神庙中的对话,女巫告诉他神谕是:“没有人更聪明。”上诉对话体现出希腊城邦民主制度是以神谕为上,人人都信神,而不信神竟然是一种罪过,那么打着民主旗帜的“自由”根本就是一种欺骗,因为希腊民众连最基本的信仰自由都没。那如何才能使人民拥有真正的自由呢?在《申辩篇》中“愿神的意志决定偶然,按照法律的意志我将给出我的辩护” [8] 。苏格拉底这样说表现出当时希腊城邦民主的法制体系完全是在宗教信仰之下,神是第一位的而法律却是第二位的。用苏格拉底的话来说:“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苏格拉底的悲剧正在于此。他们只会用公众的意志来判定一个人是否有罪,通过双方在法庭的辩论来进行投票。在《申辩篇》有这样一段话:“因为可能有些人会对我很不满,因为他们想到自己面临类似的或者没有现在这么严峻的情况时,简直是哭哭啼啼极尽哀求乞怜之能事,当时他也许把自己的小孩都带到法庭上来,看上去惨兮兮的让人感动,另外还会带一个声援的亲友团” [8] 。从这里看来苏格拉底对于审判中那些出于同情而忽视法律的审判员们的不满,他渴望真正的法律公正的审判,而不是同情与退让。

3. 对当代民主制度的启示

苏格拉底之死,是希腊城邦民主制度的一个“暴政”,其背后的根本原因在于没有坚持法律的绝对权威性,以及直接民主制度的大量弊端。希腊人民带着“自由”“民主”的呐喊声,处死了一位伟大的哲学家,这场“暴政”也值得现代民主制度有所借鉴。

3.1. 坚持法律至上

当代民主制度必须牢牢把握“法治”这个核心要义,只有构建法治社会才能使民主制度得以长久存续,法治的关键在于维护法律的绝对权威性,让人人守法,人人敬法,使得民众不敢越过法律的红线,违法犯罪行为依照法律严格执行。社会的运转离不开法治,坚持法律至上,不仅是在维护公序良俗的基本准则,也是人能够获得更多自由的保障。苏格拉底的申辩中,构想了希腊的美好未来,但是这个美好未来的实现不是依靠所谓的神的庇护,而是需要法律至上。现代社会已经抛开了宗教信仰的枷锁,人真正地成为一个完全自由的个体,无数个个体构成社会运转的细胞,法律正是为了让这些细胞不产生癌变的工具。只有实现完全的法治,才能保障民主制度的正常运行,保障个人权利不受侵害。

3.2. 避免直接民主

从苏格拉底的申辩中,在陪审法庭的几百位陪审官的投票下,苏格拉底被判死刑,这件事背后是太多民众参与审判所造成的。当代民主制度需要的并不是直接民主,民众只需要有监督权和知情权,对于政治参与则需要真正有政治才能的人。经过层层筛选,找出的政治家,完全能够代表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需求。将国家交由政治家们主导,一定好过多数人民的直接参与。必须承认的是,越多人参与政治,政治权力就越靠向人治。因此,依照法律治理国家的同时以间接民主来保障全面民主是最为可行的。

参考文献

[1] 杨安军. 陪审制度研究[D]: [博士学位论文]. 重庆: 西南政法大学, 2006.
[2] 罗玉中, 万其刚. 《人权与法制》人权与法制概说[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1.
[3] 朱渝阳. 苏格拉底在《申辩篇》中的智慧[J]. 安徽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5(1): 7-10.
[4] 吕佳丽. 《申辩篇》中苏格拉底的智慧之我见[J]. 新西部(下旬刊), 2018(12): 99-100.
[5] (古希腊)柏拉图, 著. 柏拉图全集(第一卷) [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02.
[6] 周晶. 政治伦理视域下的苏格拉底之死[J]. 通化师范学院学报, 2020, 41(1): 134-138.
[7] 黄文忠. 雅典民主制度与苏格拉底之死新探[J]. 产业与科技论坛, 2009(8): 161-163.
[8] 柏拉图. 苏格拉底的申辩[M]. 吴飞, 译/疏. 北京: 华夏出版社, 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