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受欺负经历与核心自我评价：心理弹性的中介作用

The Experiences of Victimization and Core Self-Evaluations of College Students: The Mediating Role of Resilience

摘要: 校园欺负对学生心理健康的影响一直受到研究者和教育工作者的普遍关注，但是早期受欺负经历对大学生成年后自我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知之甚少。该研究以河南省和湖北省三所高校的972名大学生为研究对象，采用受欺负问卷、中国成年人心理弹性量表和核心自我评价量表进行测试。研究结果发现，大学生受欺负经历与心理弹性和核心自我评价显著负相关；心理弹性与核心自我评价显著正相关。中介效应检验发现，心理弹性在受欺负经历和核心自我评价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66.67%。表明大学生受欺负经历会通过影响大学生的心理弹性间接影响其核心自我评价。

Abstract: The impact of school bullying on students’ mental health has been widely concerned by researchers and educators, but little is known about the impact of early victimization experiences on college students’ self and its mechanism. In this study, 972 college students from three universities in Henan and Hubei Province were selected to complete the Victimization Questionnaire, the Chinese Adult Resilience Scale and the Core Self-evaluations Scale.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the victimization experiences of college students were negatively and significantly correlated with resilience and core self-evaluations, and resilience had a positive and significant correlation with core self-evaluations. The mediating effect test found that resilience played a partial mediating role between victimization experiences and core self-evaluations, and the mediating effect accounted for 66.67% of the total effect. It shows that the victimization experiences of college students will indirectly affect their core self-evaluations by influencing their resilience.

1. 引言

校园欺负越来越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调查研究表明，我国校园欺负的发生率为19.1% [1] 。挪威学者Olweus [2] 将受欺负定义为一个学生在一段时间内反复地暴露于一种或多种来自其他学生的消极行为，这些消极行为包括身体的(如打、踢、推或破坏别人的东西等)、言语的(如骂人、嘲讽、侮辱等)和关系的(如拒绝和某人说话、排挤某人等) [3] 。与欺负他人者相比，受欺负者更容易表现出焦虑、抑郁、孤独等不良心理症状 [1] [4] 。同时，受欺负的学生更缺乏安全感，表现出较低的自尊水平 [5] 和自我效能感 [1] 。

此外，校园受欺负对学生的影响不仅仅局限于特定的时间和校园内，在学生长期的社会心理发展过程中都存在重要的影响 [4] [6] 。中小学阶段的受欺负经历会增加大学阶段出现不良心理问题的风险 [7] 。有研究表明，童年期受欺负能增加成年后产生抑郁和自杀念头的风险 [4] [8] 。但是，目前校园欺负领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中小学，且多以欺负行为的即时影响为研究内容。对中小学阶段校园欺负行为的持续存在性和长期健康危害的证据还很缺乏 [9] 。因此，有必要对童年受欺负与成年后心理行为问题间的关联性做进一步研究。

根据埃里克森的人格发展理论 [10] ，大学生处于自我同一性形成的关键时期，其对自我的认知和评价也在这一阶段趋于成熟。核心自我评价作为对自身价值和能力的总体感知 [11] ，对自我认知也有重要影响。核心自我评价会受到许多因素的影响。研究表明，童年期虐待会影响核心自我评价 [12] ，遭受网络欺负的学生具有更低的自尊水平和消极的自我概念 [13] ，其对自我价值和能力的评价也会随之降低。受欺负经历影响核心自我评价的作用机制比较复杂，两者之间可能还存在其他有重要影响的变量。基于此，本研究拟在大学生群体中探讨受欺负经历影响核心自我评价的具体机制，即考察受欺负经历与核心自我评价之间的中介变量。

1.1. 受欺负经历与核心自我评价的关系

核心自我评价的概念是Judge等人 [14] 最早在研究人格特质与工作满意度和工作绩效之间的关系时提出来的，包括自尊、一般自我效能感、控制点和情绪稳定性四个核心特征 [15] 。具体来说，核心自我评价(core self-evaluations)是指个体对自我能力和价值的基本评价和估计，是一种总体自我评价，影响着对具体领域的自我评价 [16] 。核心自我评价作为一种高级的积极心理结构与个体的心理健康有密切联系 [11] 。核心自我评价与个体的心理健康有密切联系，高核心自我评价的个体拥有良好的人际关系和抗压能力 [17] ，体验到更少的压力和紧张感，较少采用回避性应对策略 [18] 。对大学生核心自我评价与厌学的相关研究结果表明，核心自我评价水平越高，厌学情绪和厌学行为出现的越少 [19] 。

研究发现，同伴受欺负会显著降低学生的核心自我评价 [20] 。根据埃里克森的人格发展理论 [10] 和依恋理论 [21] ，同伴关系对中小学阶段个体的自我发展影响较大，当学生在关系中感受到被排斥、拒绝而缺乏归属感时，他们的自尊会降低，表现出对自己的消极评价 [22] ，而排斥和拒绝是欺负的基本形式 [23] 。同伴欺负会导致学生的自信、自尊 [2] [5] [24] 以及自我效能感 [1] 降低——它们都是核心自我评价的核心成分 [25] ——从而进一步影响核心自我评价。此外，许多研究发现早期(主要是中小学)受欺负经历的消极影响会持续到成年期 [4] [6] [23] [26] [27] [28] [29] 。如，Blood和Blood [27] 的研究发现，遭受过童年欺负的成年人，报告了较低的自尊。deLara [23] 在一项质性研究中也发现，幼儿园到高中时期遭受过同伴欺凌的成年人(18~29岁)表现出较低的自尊水平和较高的羞耻感(怀疑自己不够好)。综上所述，本研究假设早期(主要是中小学)受欺负经历会降低大学生的核心自我评价(H1)。

1.2. 心理弹性的中介作用

心理弹性是个体成功应对消极事件的能力 [30] ，是一种积极的心理品质或心理资本 [31] 。研究表明，心理弹性可以减轻受欺负对心理健康的消极影响 [32] [33] 。一些研究已经发现心理弹性在儿童期虐待、受欺负与抑郁之间起中介作用 [34] [35] 。此外，心理弹性不仅会直接影响受欺负个体的发展，其本身也会受到环境的影响而发生变化 [36] 。Fergus和Zimmerman [37] 认为，心理弹性是个体特质与外部环境交互作用的动态过程，它可以被认为是一种受情境因素影响的状态 [35] 。积极的生活事件可以正向预测心理弹性 [38] ，而消极的生活事件负向预测心理弹性 [39] 。在个体的成长过程中，心理弹性可能会受到情境因素或生活事件的影响，如受欺负。受欺负可能会破坏心理弹性，而心理弹性反过来又影响核心自我评价。因此，本研究假设早期受欺负经历可能会通过心理弹性的中介作用间接影响成年早期的核心自我评价(H2)。

综上所述，本研究构建了一个中介模型，同时考察受欺负经历、心理弹性与核心自我评价的关系。以期为指导校园欺负行为的干预，维护学生心理健康提供理论支持。

2. 研究方法

2.1. 被试

采用整群随机抽样法，以河南省和湖北省三所高校的1100名大学生为被试，对他们的受欺负情况经历、核心自我评价、心理弹性进行团体施测。主试详细讲解指导语后，所有被试约在15分钟内完成全部问卷，回收整理后得有效问卷972份，有效回收率88.73%。有效被试中男生365人，女生560人，缺失47人；大一388人，大二279人，大三297人，缺失8人；被试年龄在16~25岁之间(M = 19.25; SD = 1.17)；被试中独生子女221人，非独生子女741人，缺失10人。

2.2. 工具

2.2.1. 受欺负经历

采用张文新等 [40] 修订的初中版欺负问卷中测量受欺负类型的六个题目，主要包括言语欺负、关系欺负和身体欺负，题目如“某些同学给我起难听的外号骂我，或者取笑和讽刺我”。采用回顾性方式，考察被试在中小学阶段受欺负的情况。采用4点计分(1表示从来没有，4表示总是)。只要被试在一个题目上的得分大于或等于2 (有时)，就被认为有过受欺负经历。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信度(α)是0.84。

2.2.2. 心理弹性

采用梁宝勇和程诚 [41] 编制的中国成年人心理弹性量表。共30个项目，包括5个维度(内控性、注重问题解决的灵活应对、乐观性、形成、维持和运用支持关系的能力和接纳性)。题目如“我能战胜困难主要是因为我的能力强”。量表采用4点计分，从1到4分别表示“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得分越高表明被试的心理弹性水平越高。本研究中心理弹性量表的内部一致性信度(α)为0.89。

2.2.3. 核心自我评价

采用Judge等人 [42] 编制，杜建政等 [43] 修订的中文版核心自我评价量表，题目如“我相信自己在生活中能获得成功”。该量表是一个单维度自评量表，有10个项目组成，采用五级评分，从1到5分别表示“完全不同意”到“完全同意”，分数越高表明被测者的核心自我评价水平也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信度(α)是0.86。

2.3. 数据分析

使用SPSS22.0进行数据分析。使用Harman’s单因素检验法检验本研究的共同方法偏差。将所有变量进行标准化处理，由于性别对受欺负行为有一定的影响 [44] ，因此，在进行中介效应分析时将性别作为控制变量。所有分析过程均采用SPSS宏程序PROCESS完成 [45] 。采用偏差校正的百分位Bootstrap方法检验，重复取样5000次，计算95%的置信区间。具体来说，采用SPSS宏程序PROCESS中的Model 4检验中介模型。

3. 结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由于本研究数据均来自于被试的自我报告，因此可能带来共同方法偏差。根据周浩和龙立荣 [46] 提出的方法，分别从程序控制和统计控制来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控制。在程序控制上，我们在设计调查问卷时尽可能变换指导语、反应语句和计分方式，部分题目采用反向计分，被试匿名填写问卷。在统计控制上，采用Harman单因素检验法 [47] ，对所有变量进行未旋转的探索性因素分析。结果显示，特征根值大于1的因子共有8个，第一个因子能解释总变异量的24.36%，说明本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48] 。

3.2. 相关分析

相关分析结果表明，受欺负经历与心理弹性、核心自我评价显著负相关，心理弹性与核心自我评价显著正相关。具体结果如表1所示。

Table 1. Descriptive statistics and correlation analysis of main variables

表1.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与相关分析

注：^**p < 0.01。

3.3. 心理弹性的中介效应检验

使用PROCESS中的Model 4检验心理弹性在受欺负经历与核心自我评价间的中介作用。结果(见表2)表明，受欺负经历可以显著负向预测心理弹性(β = −0.27, p < 0.001)；当受欺负经历和心理弹性同时作为预测变量，核心自我评价作为结果变量进行回归分析时，受欺负显著负向预测核心自我评价(β = −0.09, p < 0.001)，而心理弹性显著正向预测核心自我评价(β = 0.67, p < 0.001)。此外，心理弹性的间接效应为−0.18，置信区间为[−0.23, −0.14]，不包含0，表明心理弹性在受欺负经历与核心自我评价间的中介效应显著。同时，由于受欺负经历对核心自我评价的直接效应显著，因此，心理弹性在受欺负经历对核心自我评价的影响中起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66.67% (见表3)。

Table 2. Regression analysis of the mediation effect of resilience

表2. 心理弹性的中介作用的回归分析

注：^**p < 0.01，^***p < 0.001。

Table 3. The mediation effect test of resilience

表3. 心理弹性的中介效应检验

4. 讨论

本研究发现，大学生受欺负经历可以负向预测核心自我评价，心理弹性正向预测核心自我评价。与埃里克森的人格发展理论一致 [10] ，不良同伴关系(受欺负)会影响个体的核心自我评价。对于有受欺负经历的大学生来说，受欺负作为一种消极的早期经历，可能会使他们形成负性的自我图式，对自己产生消极评价 [49] ，因此假设1 (H1)得到支持。

此外，心理弹性在受欺负经历与核心自我评价间起部分中介作用，本研究的假设2 (H2)得到支持，即受欺负经历对核心自我评价的影响部分是由于受欺负经历降低了个体的心理弹性。从心理资源的角度理解心理弹性，心理弹性不仅是一种稳定的个体特质，它还会受到个体所处环境的影响而发生变化 [36] 。许多研究表明，受欺负、创伤性经历会降低个体的心理弹性 [34] [36] [50] 。心理弹性作为个体内部积极的心理资源，可以帮助个体保持良好的核心自我评价。而受欺负会导致这种资源的丧失 [36] ，因此降低大学生的核心自我评价。

综上，本研究探讨了早期受欺负经历对大学生核心自我评价的影响。同时考察了心理弹性的中介作用。一方面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受欺负经历影响核心自我评价的心理机制，另一方面也可以为提升有受欺负经历的大学生的核心自我评价提供理论指导。有研究发现，通过干预可以提升个体的心理弹性水平 [51] ，因此培养大学生心理弹性可以促进他们保持对自我的积极评价，维持良好的心理健康状况。

本研究也存在一些不足之处。首先，采用回顾性自我报告，可能会导致回忆偏差，未来的研究可以通过多方面收集数据，比如父母的报告，保证数据的真实性和客观性。其次，横向研究不能对变量间的关系作因果推断，也不能验证早期受欺负经历对成年早期心理发展的长期影响，未来研究可以采用纵向研究更好地解决这一问题。最后，本研究只考察了心理弹性的中介作用，且心理弹性起部分中介作用，未来研究可以考察其他可能起作用的心理变量。

5. 结论

1) 受欺负经历会降低大学生的核心自我评价；2) 心理弹性可以提高个体的核心自我评价；3) 受欺负经历会通过心理弹性的中介作用对核心自我评价产生影响。

致谢

感谢程诚老师为本研究提供《中国成年人心理弹性量表》的使用权。

基金项目

河南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大学生受欺负经历与自我概念的关系：心理弹性的作用机制及干预研究”(项目批准号：2021-ZDJH-322)。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