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凝视”一词最早在哲学范畴中出现,其正式提出是在法国精神分析学家雅克·拉康的《精神分析的四个基本概念》中:“在我们通过观看的方式与物构成联系,随着辩证的排列,总有某个东西在滑落,在穿越,被传送,从一个舞台到另一个舞台,总是在一定程度上被困在其中,这就是凝视。”在拉康的表述中可以发现,“凝视”作为一种观看方式本身就带有权力运作的倾向,“凝视”与“被凝视”是存在主体与客体的差别,凝视主体与凝视对象本身就不在一个互相平等的基础上。凝视的主体代表着权力的主体,被凝视者则寓示着主体地位的丧失,甚至被视作观看的“物体”。
“男性凝视”这一概念,就是在凝视理论的基础上发展而来,是男权社会下一种特有的现象。在男权社会中,男性是凝视的主体,女性成为“被凝视者”,属于他者。虽然“男性凝视”是西方哲学家提出的概念,但是在中国这个历史悠久的男权社会中,“男性凝视”的现象其实一直存在,并凝结成一种时代精神对整个社会的审美观念以及艺术面貌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1] 。
女性意识是一个历久弥新的课题,是古今中外诸多文学作品中关注的一个焦点,马克思在《社会女性观》中提出了主体性的定义,认为女性意识是“女性作为主体存在于客观世界中的地位、作用和价值的自觉意识,是激发妇女追求独立自主,发挥主动性和创造性的主要动因” [2] 。由此我们可以大概了解女性意识为何,也为下文对玛丽·卡萨特的女性觉醒做出解释。
2. 西方艺术的“凝视”
西方工业革命初现端倪后,女性开始被描述为“娇弱的存在”,“对生活近乎无知般的天真”,“需要更多的保护”等等。开始流行所谓“淑女风范”的标准,虽然具体规定不同,但它与中国古代的“女德”如出一辙,都是通过对“正派女性”形象的塑造,以及对女性的刻板印象,达到规范和禁锢社会思想发展的目的。
1792年,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撰写出女性宣言的第一部巨著《女权辩护》,这是第一部能够完整地阐述女性权利,反驳男性偏见的著作。在书中,她提出:“人们提出许多巧妙的论点,用来证明两性在道德修养方面应该以培养不同品格为目的,明确地说,就是不许妇女有足够的智力”,当时的女性教育,只不过是为了让女性保持无知罢了!她用理性而具有说服力的论证证明“女性有灵魂”,女性同样也有天赋理性,女性之所以显得愚昧无知软弱是因为男性的教育的结果 [3] 。当这一观念深入女性心理之时,便是女性觉醒之刻。
在那个时候的欧美社会中,男权主义的思想观念根深蒂固,大众对从事文艺创作的女性抱有极大的偏见。就像几十年前的中国,对戏子持有藐视的态度一样。西方艺术界的大能,1883年4月30日死于严重梅毒的爱德华马奈(Edouard Manet)的“成名作品”——《奥林匹亚》以男性凝视的姿态摆弄女性形象,为其自身剥夺名利。他的另一幅“有名之作”亦是如此,《草地上的午餐》男性西装革履、女性不着寸缕,男权主义所显无疑。
3. 玛丽·卡萨特的“反凝视”
在玛丽·卡萨特面对男性凝视下培养了自身的独立观念,她进行艺术学习深造,积累艺术技巧及经验,坚持自己的道路,最终以完美的艺术作品达成反凝视的成就。
3.1. 玛丽·卡萨特的艺术积累
女性意识是女性文学区别于男性文学创作的根本标志,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美国出现并快速发展的新女性意识对当时的社会生活和文学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4] 。
玛丽·卡萨特出生于1844年5月22日,一个富足的美国商人高干家庭,父亲是一位成功的股票经纪人和土地投机者,母亲是来自银行家庭的语言学家。在将旅游视为教育不可或缺的环境中长大,她自小便周游欧洲,访问众多艺术发达的城市,如伦敦、巴黎和柏林,这些经历使她的内心发生变化,对这个世界以及社会的认知逐渐带有自身色彩,或许从这时起,玛丽·卡萨特的女性觉醒便已经萌芽生长。
在国外,她接触到了艺术,也在她的心底埋下艺术的种子。随着逐渐长大,她对着父亲提出要坚定艺术道路的想法,几经辗转后父亲最终妥协。15岁的她走进费城的宾夕法尼亚美术学院 [5] ,这里教授的学院派风格艺术形式,比如规定女学生不能画裸体模特,而用人体解剖课作为替代,对她而言古板而又无趣,而且在学院学习期间,身边的男性都对包括卡萨特在内的女学生充满了轻视与成见,那种给心灵带来的影响被她逐渐转化为对男权力量的厌恶,对女性权利的思考以及自身的女性主义觉醒。
由于对缓慢的教学节奏和男学生和男教师的傲慢态度感到不耐烦,触醒女性主义的她终于受不了了,她提前结束了学业前往巴黎求艺,通过每天在卢浮宫进行临摹来加强她的艺术训练,或许在每一个巴黎的夜,她都在想如何让艺术界、社会看到女性的价值,女性的力量与宏义。经过她不断地学习临摹,1868年,她的一幅画《曼陀林演奏者》首次被巴黎沙龙评选委员会接受,如图1,同年Elizabeth Jane Gardner Bouguereau的作品也被评委会接受,卡萨特作为两位首次在沙龙展出的美国女性之一,这时她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女性的能力。
1878年后,卡萨特时常与印象派大师们一起展出作品,比如马奈、莫奈、雷诺阿等,卡萨特也是印象派运动中唯一一位美国女性画家,也是参加印象派画展中唯一的一位美国人,在长期处于被凝视状态的情况下,她以反凝视的状态创造属于自己的艺术成就。
3.2. 玛丽·卡萨特的艺术坚持
这位终生未婚的画家曾说:“画家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易行的通衡大道,另一条则是坎坷的羊肠小路。”她自称走的是后一条路。也许像她自己说的“做女人是失败了”,但做画家她却成功了。
她发现,女性艺术家的作品常常被轻蔑地驳回,除非陪审团中有朋友或保护者,而且她不会为了讨好而与陪审员调情。1871年秋天,她的画作《嘉年华会上两个女人扔花》(Two Women Throwing Flowers During Carnival)在1872年的沙龙受到好评,并被购买。卡萨特便对沙龙的政治和流行的传统品味提出批评,在面对凝视时,她选择以反凝视的方式回击。曾有报道中写到:“她太刻薄了,冷落了所有现代艺术,蔑视亚历山大·卡巴内尔、Léon Joseph Florentin Bonnat的沙龙作品,所有我们曾经崇敬的名字”。
面对父亲的不理解、不接受,她毅然决然的走向宾夕法尼亚美术学院;面对宾夕法尼亚美术学院的学院派无效教学,她选择不领取学位证远赴巴黎求艺;面对沙龙的拒绝以及批评家的愤怒,她转身钻研印象派风格,参与举办1879年印象派画展;面对社会对女性画家的歧视与反对,她选择终身不婚,选择坎坷的羊肠小路,选择自己。
玛丽·卡萨特从女性的角度描绘了19世纪的“新女性”。卡萨特是一位成功、训练有素、从未结过婚的女艺术家,像Ellen Day Hale、Elizabeth Rebecca Coffin、Elizabeth Nourse和塞西莉亚·博克斯都是“新女性”的化身。她“开创了重塑‘新’女性形象的深刻开端”。雨果曾说过:“我前去,我前去,我并不知道要到哪里,但是我前去。”卡萨特用一生的追求,证明了其意志的坚定和对艺术的热爱。
3.3. 玛丽·卡萨特的艺术作品
她不介入婚姻,一心只在事业上,在艺术上不断地挑战,不断地探索,不断地研究,故而她能成为一代名家。
埃德加·德加虽然与卡萨特相交甚好,但他一直都瞧不起妇女。他给女性分为三六九等,女性在他眼里仅仅只是一个物件。德加曾说,女人不可能成为伟大的画家,因为她们永远掌握不了构图的基本原理。
玛丽·卡萨特的《梳头发的女孩》这幅油画就是为了驳斥法国画家埃德加·德加所作的,如图2,这幅作品大体上只有两个色调——背景的浅棕色与女孩衣服的浅蓝色。在强调光的效果中,女孩的脸部有微妙的表现,衣服的褶皱富于节律的美感。背景与人物相对比,突出了女孩梳头的姿态与神情。无论是选材、构图,还是梳头的女孩所表现的随意性都深深地烙有德加印痕,她以反凝视的角度书写艺术,反击凝视。
3.4. 玛丽·卡萨特的女性觉醒
19世纪的西方文明开化愈演愈烈,一旦文明开化,女性就不会再回到昨天。文明开化的女性认为,自己首先是一个完整的人;要先满足被尊重的需求,再考虑家庭婚姻;自己有权利追求爱,有权利决定是否经营家庭婚姻;一个人可以为自我人生的目标而努力,而不是永远以自我来服务于他人的人生目标。
因而玛丽·卡萨特终身都在追求艺术,哪怕她真的很渴望成为一个母亲,但她没有为其放弃艺术,放弃梦想,而是将其转化成为自己的一种艺术题材进行创作。在面对根深蒂固的男性凝视,她延续了当时初显的女性主义觉醒道路,不成为男性笔下的玩具,而是自己拿起笔。她是一个不受世俗观念拘束、意志坚强、一心投入自己热爱的艺术事业的女性。她深受法国画家埃德加·德加的影响(从她的作品中可以看到德加影响的痕迹),从没有动摇对印象派的信念,毕生拒绝与官方合作,表现了高尚的道义精神。
4. 结语
玛丽·卡萨特具有坚实的绘画基本功力,这使她后来尽管受印象派影响,但很难摆脱传统审美观念和画法的束缚,对印象派向前发展持保留态度。在卡萨特的画中既有印象派美丽辉煌的色彩和自自然然的构图,又固守着传统的古典造型法则。她的画面总是保持一种均衡僵持状态,她那富丽明媚的色彩始终未能动摇她那绝对准确坚固的素描造型,而这理想主义的造型又从未束缚住她对色彩的热情追求。然而严格的素描却使艺术形象显出学院派式的规整和呆板,缺少德加那样的自然和洒脱。人们形容她的艺术风格像一座独立的建筑,坚实、富丽、完整,却未免流于呆板。她绘画的主题主要描写母亲和儿童的亲密关系。
卡萨特终身未婚,在生活的最后10年中双目失明,她回到美国过了几年,最后还是选择定居法国南部的格拉赛,孤寂地一个人生活,以82岁高龄辞世。不可否认,她是美国最杰出的画家之一。
Reshma Saujani的《Teach girls bravery, not perfection》被翻译为《女孩要勇敢而不必完美》,正如同玛丽·卡萨特所认知的那样,像《梳头发的女孩》那样,不必完美,成为你自己,比成为任何人所要求的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