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人物语言是交流的工具，是电影艺术声音中最活跃、最积极的因素，是人物思想的直接体现。电影中的人物语言，能增加故事的真实性、可信度，能反映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形象，以及表现人物之间的关系等 [1] 。由此可见，对于电影中人物语言的研究是十分有必要的。电影《绿皮书》自2018年9月在多伦多国际电影节上映以来，就赢得了全球观众的一致好评。该影片最终斩获第91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男配角和最佳原创剧本三大奖项。电影根据真实故事改编，讲述了意大利裔美国人托尼·瓦莱隆加受雇成为司机和保镖，负责开车带美国黑人爵士钢琴家唐·雪利遭到种族歧视和种族隔离十分严重的美国南部巡演的故事。在南下巡演的过程中，两人起初因性格、教育等不同而分歧不断，但经过一路的接触和感受，两人最终互相理解并结为朋友 [2] 。
人物语言在交际当中难免会损失面子。在日常言语交际中，不是说话人的面子受到威胁，就是听话人甚至第三者的面子受到威胁，此时的话语或言语行为就是“威胁面子的言语行为”(FTA) [3] 。
2. 理论背景
“面子”这一概念最初是由戈夫曼(Goffman)提出，在此基础上，布朗和莱文森将“面子”定义为“每个社会成员意欲为自己挣得的一种在公众中的个人形象” [4] ，并认为每个交际参与者都具有两种面子：积极面子和消极面子。积极面子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赞同、喜爱、欣赏和尊敬；消极面子是指不希望别人强加于自己，自己的行为不受别人的干涉、阻碍，有自己选择行动的自由 [4] 。布朗和莱文森认为在会话过程中谈话双方的两种面子都会受到侵袭，即说话人和听话人同时面临着积极面子和消极面子的威胁。因此，绝大多数言语行为都是威胁面子的行为(Face Threatening Acts) [4] 。威胁面子的言语行为大致可以分为四大类：1) 威胁听话人消极面子的言语行为：说话人向听话人命令、请求、劝告、威胁、警告；2) 威胁听话人积极面子的言语行为：说话人不同意听话人的见解，向听话人给予批评、蔑视、抱怨、谴责、指控、侮辱，对听话人的积极面子持否定态度；3) 威胁说话人消极面子的言语行为：说话人向听话人表达谢意、接受批评，对听话人过时的反应做出违心的许诺或提供非情愿的帮助；4) 威胁说话人消极面子的言语行为：说话人向听话人表达谢意、接受批评或恭维、忏悔、承认有罪或有错。例如，当说话人礼貌地问听话人：我能借一点纸吗？当说话人说出这句话时，其实就做出了威胁听话人的消极面子，因为说话人强加听话人一个即将的行动，即给说话人一点纸 [5] 。
前人研究中，虽然已经有研究者从语用学角度探究过电影《绿皮书》，比如，Sakut Anshori (2019) [6] 探究了电影《绿皮书》中主要角色的直接表达及其作用。然而，较少的研究从“面子威胁行为”的视角探究电影《绿皮书》，因此，本文将探究电影《绿皮书》中两位主角人物话语中存在的“面子威胁行为”及其对于人物形象和情节发展的塑造作用。
3. 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定量和定性的研究方法，探究电影《绿皮书》中两位主角人物之间对话存在的“面子威胁行为”及其在电影中的作用。本文的研究数据来自电影《绿皮书》的字幕(https://www.docin.com/p-2216357803.html)，在本文中，一个话语指的是同一个人说出的连续的、没有被打断的话语，可以是一个简单的词，也可以是一个冗长的句子。基于此标准，Dr. Donald Shirley和Tony Lip一共说出215句话，供本文的数据分析。研究者基于“面子威胁行为”理论将这215句话分成四大类：1) 威胁说话人的积极面子；2) 威胁说话人的消极面子；3) 威胁听话人的积极面子；4) 威胁听话人的消极面子。本文将会对比Dr. Donald Shirley和Tony Lip这两位主角的话语，找出相似之处与不同之处，并结合电影人物塑造与情节发展找出原因及作用 [7] 。
4. 语料分析
Table 1. “Face-threatening behaviors” carried out in the utterance by Dr. Donald Shirley and Tony Lip
表1. Dr. Donald Shirley和Tony Lip话语中实施的“面子威胁行为”
如表1所显示，Tony Lip所执行的面子威胁行为与Dr. Donald Shirley差不多，分别是108与107。同样，这两位主角所执行的“威胁听话人的积极面子”都是在各自所执行的四种面子威胁行为中是最多的，相比之下，Tony Lip所执行的“威胁听话人的积极面子”比Dr. Donald Shirley多，分别是70和53。在“威胁听话人的消极面子”这方面，Dr. Donald Shirley执行的比Tony Lip多一些，分别是44和35。在“威胁说话人的积极面子”和“威胁说话人的消极面子”这两方面，Dr. Donald Shirley和Tony Lip执行的都相对来说较少，但是相比而言，Dr. Donald Shirley要执行的稍比Tony Lip多。
4.1. 对于Tony Lip来说
由表1可知，Tony Lip所执行的言语行为的种类显然是“威胁听话人的面子”以64%位居前茅，大约占总共的97%。然而“威胁说话人的面子”占比较少。以下是本次电影《绿皮书》话语研究中的一些典型的例子。
1) 背景：公共酒吧——早上
Tony Lip面试失业后的第一份职业，面试过程并不顺心，Tony Lip不想做一名黑人音乐家Dr. Donald Shirley的司机，便向他提出高薪资，但是Dr. Donald Shirley并没有同意。面试结果不欢而散，Tony Lip惆怅地走进经常去的一家酒吧，但是他不知道，Augie早已在酒吧等候他，他跟Tony Lip说他已经摆平了那晚Tony Lip打架的事情，并给他一笔钱叫Tony Lip给他办一件事，但是Tony Lip称自己已经金盆洗手，只想踏实地整点钱补偿家用，便回绝了Augie的要求。
Augie: I can keep you busy while the Copa is down.
Tony: What do I gotta do?
Augie: Things.
Tony: Appreciate it, but, uh, I want to spend some time with the family.
Augie: Don’t be stupid. You make yourself a few extra bucks, you buy something nice for that pretty little wife of yours.
Tony: Hmm. Nah, I’m good. I’m flush right now.
从这段对话来看，说话人Tony Lip拒绝和否认了听话人Augie的要求两次，换句话而言，Augie的要求和想法遭到了Tony Lip否定，即使Augie的权力高于Tony Lip。因此，Tony Lip所实施的言语行为威胁到了听话人Augie的积极面子。由此可见，Tony Lip刚正不阿、思想坚定、不惧怕恶势力、敢于拒绝黑势力、不受金钱诱惑、有原则的形象出现在观众的视野中。除了塑造了人物形象外，还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此处Tony Lip拒绝Augie的要求，仍然处于失业和急需金钱补贴家用的状况，为后文无奈地同意做黑人音乐家司机做铺垫，Tony Lip本人不愿给黑人音乐家打工，认为有失尊严，但是这挣的是正经钱。也为后文Augie遇到Tony Lip开车接送黑人音乐家并以此嘲笑Tony Lip做了铺垫。
2) 背景：COPA酒吧——晚上
电影最开始的场景发生在Tony Lip工作的一家名叫COPA的酒吧。在酒吧的喧闹中，Mr. Loscudo将自己最心爱的帽子存在了由一个名叫Julely Podell女孩负责管理的物件寄存处，并十分叮嘱女孩要好好保管这顶帽子。Tony Lip见Mr. Loscudo存好离去后，便上前用点小费命令那个女孩将刚刚那顶帽子给他。女孩不好拒绝，便把帽子给了Tony Lip。
Tony:Hey, give me Loscudo’s hat.
Julely: But he said to guard it.
Tony: I know. I heard. Give to me, all right? Come on.
从这段话可以看出，说话人Tony Lip以强制的语气命令听话人Julely Podell将Mr. Loscudo的帽子给他，使得Julely Podell别无选择不得不把帽子给他，即使Mr. Loscudo叮嘱过她要保管好。因此，说话人Tony Lip威胁到了听话人Julely Podell的消极面子，使得其不得不做出预期行为。由此可见，Tony Lip的飞扬跋扈、蛮横无理、爱耍小聪明的形象生动地展现在观众面前，这也是观众对于Tony Lip的初次印象，但是随着故事慢慢地发展，Tony Lip的性格变得丰富饱满。此外，Tony Lip这一举动激起了观众的好奇心，顿时新生疑问，这顶帽子有何用？为何要Tony Lip要自己出小费来得到这顶帽子？难道是这顶帽子价格高昂可以买个好价钱吗？显然，这无疑是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为后文做好铺垫，Tony Lip向Mr. Loscudo撒谎说是他自己费很大劲得到这顶帽子，以此邀功得到更多奖赏费和仗仰。
4.2. 对于Dr. Donald Shirley而言
由表1可知，Dr. Donald Shirley所执行的“威胁听话人的积极面子”和“威胁听话人的消极面子”次数相当，分别是53和44。作为一个老板，Dr. Donald Shirley所执行的“威胁听话人的消极面子”比Tony Lip的次数稍多。
1) 背景：因上厕所回酒店的路上——晚上
给白人贵族演奏钢琴之前，黑人音乐家Dr. Donald Shirley想上厕所，刚要推开白人厕所们之时，管家Anderson上前阻止并解释让Dr. Donald Shirley去外面的茅草上厕所，称这是已定的规定。Dr. Donald Shirley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坚决不去门外的茅草屋，并以回酒店上厕所不能保证准时到场演奏作为理据，谁知，管家立马同意，称迟到问题不大。回酒店的路上，Tony Lip让Dr. Donald Shirley应该像他一样直接在路旁的草丛里上厕所就行了，原本就感觉自尊心受到侮辱的Dr. Donald Shirley更加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了，便与Tony Lip争吵了起来。
Tony: Ayyyy. See, that’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you and me. I’d have zero problem going in the woods.
Dr. Shirley: I’m well aware.
Tony: Why are you sore at me for? I don’t make the rules down here.
Dr. Shirley: No? Then who does?
Tony: Oh you’re saying just because I’m white and they’re white? That’s a very prejudice thing you just said there, a very prejudice thing. I got more in common with the hymies at Second Avenue Deli than I got with these hillbilly pricks down here.
Dr. Shirley: Eyes on the road.
Tony: You know, you always say that when you don’t like what I’m saying.
Dr. Shirley: Eyes on the road.
从本段对话中可以看出，说话人Dr. Donald Shirley以强制性的语气命令听话人Tony Lip开车看路，少说话，而Tony Lip不得不闭嘴开车。因此Dr. Donald Shirley的行为威胁了听话人Tony Lip的消极面子。Dr. Donald Shirley在电影里是Tony Lip的黑人老板，执行“威胁听话人的消极面子”也是符合老板气质，而在这段对话中，Dr. Donald Shirley两次以同样的话语“Eyes on the road”威胁了听话人Tony Lip的消极面子，可见Dr. Donald Shirley除了在表明自己是老板的身份，也在发泄自己内心的无奈和愤怒。如此一来，Dr. Donald Shirley的坚强、隐忍、捍卫尊严的形象与对世道不公的愤恨深深刻在观众的内心。此处更是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Tony Lip对Dr. Donald Shirley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开始意识到身为黑人的Dr. Donald Shirley所受到的歧视和侮辱，但是Dr. Donald Shirley却不曾向他人屈服，始终捍卫着自己的尊严。也为后文两人关系逐渐友好做了铺垫。
2) 背景：警察局——晚上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Tony Lip载着Dr. Donald Shirley前去伯明翰参加演出，但是由于人生地不熟加上恶劣天气，竟迷失在马路上。随后他们被两名警官叫停，严厉斥责他们违反当地法规“黑人不得晚上出入此地”，Tony Lip因帮助Dr. Donald Shirley被其中一名警官说是半个黑人，从而与其发生肢体冲突。随后他们二人因袭警的罪名被逮捕。在警察局中，Dr. Donald Shirley严厉地批评了Tony Lip鲁莽愚蠢的行为耽误了他的行程。
Dr. Shirley: As my mother always said, “What kind of brand-new fool are you?” look at them over there.... And where are you? In here, with me, who did nothing. Yet I’m the one who pays the price. I’m the one who’s gonna miss the Birmingham show.
Tony: Hey, I’m gonna lose a lot of money, too, if you don’t play Birmingham.
Dr. Shirley: So, that little temper tantrum, was it worth it? Hmm? You never win with ciolence, Tony. You only win when you maintain your dignity. Dignity always prevails. And tonight, because of you, we did not.
从本段对话中可以看出，说话人Dr. Donald Shirley对Tony Lip的鲁莽袭警行为感到非常愤怒，因为他因此不能按计划赶到伯明翰演出。说话人Dr. Donald Shirley的言语行为威胁到了听话人Tony Lip的积极面子，因为Dr. Donald Shirley向Tony Lip表达出自己强烈的不满和抱怨。Dr. Donald Shirley认为Tony Lip要忍受住别人对自己的歧视与谩骂，因为他已经遭受了一辈子，并且他认为保持自尊永远都是先胜一筹。可见，Dr. Donald Shirley一辈子忍辱负重、捍卫尊严、坚信尊严胜过一切、有修养的绅士形象深刻地印在观众的内心。主角之间的冲突表现势必会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
5. 结语
本研究发现Dr. Donald Shirley与Tony Lip之间的对话存在大量的“威胁面子的行为”，也证实了绝大多数的言语行为都是威胁面子的行为。简而言之，言语行为是可以有效地帮助作家更好地塑造人物角色和展现剧情冲突。本文主要是从四个方面以表格形式来呈现电影《绿皮书》中两位主角人物说话中存在的威胁面子的言语行为，从表中数据显示得出，两位主角人物都执行威胁听话人的积极面子和消极面子的行为比较多。
对于Tony Lip来说，他执行的威胁听话人和说话人的积极面子的言语行为比Dr. Donald Shirley要多。积极面子指的是典型人渴望被接受、认同和赞美的想法，而威胁听话人的积极面子的说话人可见其具有独立的思想意识、不懂得尊重他人、不在意他人的想法和感受，而Tony Lip恰巧也属于这类典型人物。
对于Dr. Donald Shirley来说，所执行的威胁听话人的积极面子和消极面子的言语行为相当，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Dr. Donald Shirley也有着自己独立的思想意识，作为一名老板，Dr. Donald Shirley有时也会用强制性的语气命令手下的人做事。
通过一些恰当的语用策略，一部作品的人物和情节才能被塑造得更加淋漓尽致，Dr. Donald Shirley和Tony Lip的一些相对立的性格特征使得人物形象更加鲜明和突出，而两位角色人物性格发展和转变也变得更加微妙和真实 [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