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作为一个重要的语法概念，数的表达与标记在名词范畴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每种语言都有数的概念。只是表达的方式有很大不同。在汉语复数研究领域，先前的学者已经为我们奠定了基本的框架。有语法学家提出在汉语中如果名词前面没有数词，名词既可以表达单数也可以表达复数，并且分析了汉语复数标记“们”的用法和量词在复数表达中的作用；还有学者认为汉语名词的复数要在三个层面上进行研究：一是语法，二是词汇，三是语用 [1]。
本文的复数研究仅仅限于词汇和语法方面。在对量词和复数标记“们”的研究基础上增加了的新的细节和特点 [2]，并通过引入乔姆斯基的树形结构图，通过与英法等西方语言复数表达的对比，重新认识汉语复数表达的语义特征。
汉语属于孤立语，名词的复数意义不通过词形的变化来表达。在汉语中，存在可以表达复数的一些词汇和不规则的复数标记“们”。但是，没有这些词汇和标记也并不意味着名词就是单数形式。这是汉语的特别之处。因此我们既要熟悉一些经常可以表达复数的词汇和标记，又要根据上下文的语境来辨别名词的单复数。
2. 汉语中用于表达复数概念的词汇
由于汉语没有词形变化，所以汉语的复数要通过名词以外的词汇来表达。这些词汇主要有数词，量词。
数词的情况比较简单。如果数词大于一，那么名词一定是复数含义。例如：三本书(数字“三”决定了名词书一定是复数形式)。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名词复数的必须是可数名词。汉语中的可数名词都有自己的专属量词，这也是汉语的特点。量词的本质含义是使名词个体化，将每个名词和其他的名词区分开来。如果比较一下英语和汉语中可数名词的结构异同 [3]，乔姆斯基的树形结构图可以给我们一个很清楚的答案 [4]。例如汉语的三本书和英语的three books分别可以这样表达：
从以上的树形结构图中，我们发现英语和汉语的表达方法差别在于汉语有量词，表示名词的自然单位；而在英语中，复数标记-s出现在汉语量词相同的位置。英语中复数标记-s只能放在可数名词后面，本质的含义是名词的个体单位。换种说法，three books的含义是三个单位的书。只不过英语中名词的单位是隐形的，而汉语中名词单位是显性的。汉语只是把每个名词的单位都起了一个名字而已。至于每个量词的名词是依据什么起的，这个需要专门的研究。大部分的名词量词都跟名词的意义有关联。因此，在可数名词的范畴内，英语的复数标记和汉语的量词本质含义相同。另外汉语中有一个比较特殊的量词“个”，这个量词可以放在任何可数名词的前面。与其它名量词不同，“个”没有含义，它的语法意义就是表示一个单位。如果比较汉语词组“一个人”和英语词组“one person”，我们会有更深刻的发现。
由于在英语中，这个词组中的名词是单数，所以在名词前面的位置是空的，但是这个词组只适用于可数名词，所以空的部分表示名词的自然单位，只是没有名字，是隐性表达。相反，在汉语中，无论是单数或者复数，都有名量词的出现，表示名词的单位。在表层结构中“一个人”和“one person”是不同的，但是在深层结构中，他们有同样的结构。深层的含义也相同，都表示一个单位的人。汉语中的量词的种类非常多，除了表示可数名词的单位之外，汉语中的部分量词也可以表达同样的概念。这类量词 [5] 如下
首先是表达双数的量词 [6]：例如“双，对”。这两个量词无论前面的数字是几，都表达复数的含义。例如“一双鞋”，“三对耳环”。有的时候量词“副”也有同样的含义，例如“一副手套”。但是量词“副”有时也表示多数。例如“一副扑克牌”。
其次是表达多数的量词：例如“打，串，群，扎，束，叠，袋，箱，捆”等等。这些量词都有复数的含义。如果把它们再细分一下。我们可以分成两类。第一类，表示复数名词外形的量词。例如“串，束，扎，叠，捆，群”；第二类是表示容器名称的量词。例如“袋，箱”等等。但是本质上两类量词的含义相似。表示形状的只不过是不规则的容器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量词“些”。它与量词“个”类似，没有词汇上的含义。“个”表示个体的单位。“些”表示复数，表示不确定的数量。所以“些”的前面不可以再加确定的数量词。
最后，有少数的量词可以放在名词的后面，表达复数的概念。这是非常特殊的用法。但是不普遍。例如“船只，纸张，车辆，马匹，布匹，银两，田亩，枪支，书本，兵员”。这些词在明清时期被广泛应用，延续到了现在。在现代汉语中，这些词已经被固化，没有产能性，即不能随意组合使用。这些词汇数量有限，其中“车辆，纸张，船只，马匹”等等使用比较频繁。
3. 汉语中用于表达复数概念的语法标记
除了前面提到的数词和量词，名词的复数表达不仅体现在词汇层面上。也同时体现在语法层面上。汉语中存在着一个不规则的复数标记“们” [7]。吕叔湘在1949年发表的《说“们”》一文，是集中探讨“们”的用法的最早专题论文 [8]。之后对“们”的研究层出不穷。吕叔湘先生认为“们”是缀词，表达名词的复数。邢福义先生把“们”称之为表数助词 [9]。无论“们”属于什么词类 [10]，“们”可以表达名词复数这一点上，大部分学者是有共识的。但是“们”与英语中的复数标记“-s”不同。在英语中，“-s”可以加在任何表示复数的可数名词后面。并且复数名词后面的“-s”是必须的。英语中是否有“-s”，是单复数区分的标志。但是汉语中的“们”在使用的时候是有限制的。而且“们”缺失并不一定意味着名词就是单数。“们”有自己的语义特征。第一，“们”表达的含义必须是特指的，即已经被上下文限定的。反过来说，“们”不能用在表达泛指的名词后面。这就解释了“们”为什么可以放在任何人称代词的后面，来表达复数的概念。例如：“你们，我们，他们”。因为人称代词特指固定的人称。所以符合“们”的语义特征。“们”还可以用在表达特指的名词后面，来表示复数。例如：孩子们在草地上玩耍。这句话的前提是句中的“孩子”是大家都知道的“孩子”，而不是任意的“孩子”。我们可以对比一下另一句话：*有孩子们在草地上玩耍。这句话就行不通了。原因是汉语中“有”后面的名词是泛指的含义，而泛指的含义和“们”不兼容。我们可以改为：有几个(一些)孩子在草地上玩耍。这样句中的“孩子”就是大家都不认识的孩子了，就是泛指的含义。同理，“*一群孩子们”，这种表达方式也是不合适的，因为“一群”是泛指的，和“们”不兼容。因此在使用“们”这个复数标记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注意名词的属性。另外“们”还有最后一个语义特征，即修饰有生命的事物。包括人，动物，植物等等。并且契合度逐渐降低。例如：人们，孩子们，鸟儿们，花儿们。如果是无生命的物体就有些牵强，除非是拟人的用法。比如：“桌子们，窗子们”等等。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汉字的“们”带有一个单立人偏旁的原因吧。综上所述，汉语中复数标记“们”是不规则的，不能加在任意一个名词前面表达复数概念。“们”的语义特征如下：有生命的，特指的 [11]，复数的。
总结前文的阐述和分析。汉语中表达复数的手段是多种多样的。但是都有各自的语义要求。没有一个规则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复数标记。数词，各种不同类型的量词，特殊的量词结构，不规则的复数标记“们”都可以表达复数概念。但是汉语中的复数也可以没有任何标记。例如：书在房间的桌子上。这句话中的主语“书”既可以是单数，也可以是复数。要根据上下文来判断。所以汉语中的光杆名词也有可能是复数的概念。复数的表达在对外汉语中有很大的难度，希望这篇文章对汉语学习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