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个体的冒险行为始于青少年期,青少年阶段的冒险倾向可能导致个体产生或长或短的一系列负性行为,比如物质滥用和成瘾行为(抽烟、喝酒、赌博、吸毒等)以及违法犯罪行为(偷盗、抢劫、暴力等)。冒险行为与个体的感觉寻求和冲动性等特质紧密相关,高感觉寻求和高冲动特质的个体具有更多的冒险行为(Resnick et al., 1997)。高水平的冒险偏好倾向也可能是导致个体产生和维持成瘾行为的成因,如Verdejo-Garcia et al. (2014)认为成瘾者的风险决策缺陷在成瘾行为的维持和复吸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同样,个体的冒险倾向是再犯预测的主要影响因子,Andrews & Bonta (2010)在其总结的预测再犯的“中心八”风险因子中就提到,个体的反社会人格模式包括了个体高冲动、易激惹、高感觉寻求等特征。
气球模拟风险决策任务(Balloon Analog Risk Task, BART)目前被广泛用于测量个体的冒险行为倾向,Lejuez et al. (2002)最开始将其应用于成人的冒险行为评估,结果发现,个体在任务中的冒险倾向于自我报告出的去抑制水平紧密相关,包括自我报告出的感觉寻求和冲动性水平。随后,在青少年群体也发现了类似的结果,青少年的BART冒险倾向与他们现实生活中的冒险行为高相关(Lejuez et al., 2007)。我国也有研究将BART任务用于测查个体的冒险行为倾向,王玉洁(2013)发现高冲动组被试的BART值显著大于低冲动组被试,表明高冲动特质个体在气球模拟决策任务中表现出更高的风险寻求倾向。杨玲等(2019)发现在虚拟奖赏情境下,海洛因戒断者在BART任务中的风险偏好水平显著高于正常对照组。
尽管如此,使用BART任务测查个体的冒险倾向还大都在正常群体和成瘾患者(如海洛因戒断者和网络游戏成瘾者),未成年罪犯作为不良行为的高发人群,目前对其冒险倾向的评估仍大都使用我报告的方式。本研究试图将BART任务用于男性未成年暴力犯,一方面了解其冒险倾向与暴力再犯风险的关系,另一方面尝试比较未成年暴力犯与普通未成年人在冒险倾向上的差异。以期为未成年犯罪的矫正与预防提供实证依据。
2. 研究方法
2.1. 被试
研究对象分两组:实验组取自西南某未成年犯管教所的某管区,以方便取样为原则,排除文盲、小学文化程度、受过严重脑外伤者和做过司法精神病鉴定者。挑选64名未成年暴力犯进入测试,被试为男性、平均年龄16.86,标准差0.78。原判刑期平均值为6年,标准差2.68。其中故意杀人5人,故意伤害7人,强奸9人,抢劫43人。高中学历9人,初中学历45人,小学文化10人。对照组为普通未成年人男性35名,招募于广东省某地高中,平均年龄为16.08,标准差0.67,实验组和对照组在年龄上无差异。
2.2. 实验材料与程序
青少年暴力风险评估量表(Violence Risk Scale-Youth Version, VRS-YV)由加拿大司法精神病学家Stephen Wong针对罪犯暴力风险的暴力风险评估量表成人版发展而来(Stockdale et al., 2014),肖玉琴等(2017)年在我国进行修订,该量表具有较高的信效度,对于再犯的预测也有良好的效果。VRS通过对被试的案件卷宗、监管机构的不良行为记录以及访谈结果综合评定,包括19个动态因子和4个静态因子。从应用上来说,它属于第四代风险评估工具,不仅能够评估暴力风险水平,而且能锁定罪犯的犯因性需求因子并为矫正提供建议。
气球模拟风险决策任务是由Lejuez等于2002年设计并用于成人群体,后在未成年人群体进行了信效度检验并发展成了BART-Y (Lejuez et al., 2002, 2007),主要用来评估个体的风险决策行为。本研究根据BART-Y设计:通过计算机模拟气球充气任务,屏幕中间出现一个红色的气球,气球下方有一个可以给气球充气的按钮,被试可以点击鼠标左键给气球充气,每次充气会使气球变大一点,每充一次气得0.02元,由被试自己决定给气球充多少气,当他决定一个气球充够时,可以点击屏幕上的按钮将该气球的金额充进自己的账户,账户的余额会在屏幕左上角呈现(如图1)。实验程序共包括30个可充气球,每个气球爆炸的点数不一样,平均爆炸点为64,从9~121分配不等。被试最后可根据自己的账户总额兑换相应的人民币金额。衡量被试风险倾向的是被试在所有气球中没有爆炸气球的平均充气数。
实验程序由Presentation软件编制,在实验进行前,先对被试讲解游戏规则和注意事项,并通过答题的形式确保被试明白规则,题目的设置如:“按__键可将钱存入账户,每充一次气得__元”。实验不设置练习,整个过程持续约20分钟,实验结束后将被试的奖励金额通过存入未管所个人账户兑现。BART实验的因变量为没有爆炸气球的平均充气数。
2.3. 研究过程
对未成年暴力犯和普通未成年进行BART任务测试,未成年犯集中在未管所内的机房进行测试。普通未成年集中在学校机房进行。未成年犯还进行VRS-YV评估,通过收集其档案卷宗、行为历史表现和一对一个体访谈进行VRS-YV数据收集。
2.4. 数据处理
采用SPSS统计软件进行数据分析。对两组人群在BART的指标得分进行平均数差异检验。对未成年暴力犯在BART与VRS-YV的各项因子分及总分进行相关分析。
3. 研究结果
BART任务测量的指标是被试在未打爆气球的平均充气次数,以此衡量被试的冒险倾向水平。64名未成年暴力犯未爆炸的平均充气次数为27.20 ± 4.55次,与年龄和刑期相关不显著。未成年暴力犯的VRS-YV总分为34.22,标准差为5.22,稍高于肖玉琴等(2017)的未成年暴力犯平均风险值。将个体的冒险倾向水平与暴力风险水平进行相关分析,结果发现(见表1),在VRS-YV的4个静态因子和19个动态因子中,成瘾行为和冲动性这两个因子与BART指标显著正相关,冒险倾向水平与暴力再犯风险量表的成瘾行为因子显著正相关(r = 0.36),与冲动性因子也呈现正相关关系(r = 0.56),与VRS-YV总分相关不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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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le 1. Correlation table of BART and substance abuse factor, impulsivity factor, VRS-YV total score in juvenile violent offenders
表1. 未成年暴力犯在物质滥用、冲动性、VRS-YV总分与BART指标的相关系数
注:**p < 0.01,下同。
将未成年暴力犯和对照组在BART指标上的得分进行平均数差异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未成年暴力犯的充气次数显著高于对照组(t = 2.66, p < 0.01)。
![](Images/Table_Tmp.jpg)
Table 2. The difference of BART value in juvenile violent offenders and common adolescents
表2. 未成年暴力犯和对照组在BART指标的得分差异
4. 讨论
BART任务一般被用来测量个体的冒险倾向,国外已有研究证明,高冒险倾向的个体具有高感觉寻求特质和高冲动性人格特质,他们更容易参与赌博、酗酒、物质滥用以及网络成瘾等负性行为(Lejuez et al., 2004)。这种关系在本研究结果中也得到了印证,未成年暴力犯的BART指标得分与其在VRS-YV中的D12物质滥用和D13冲动性因子呈显著正相关。个体从儿童到青少年阶段,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增加冒险行为的出现,如吸烟、吸毒、酗酒、不安全的性行为甚至为了寻求刺激的犯罪行为(Scott & Steinberg, 2008),这种行为在青春期达到顶峰,随后逐渐下降(Boyer, 2006)。同时青春期也是犯罪行为的高发阶段,青少年的这种高冒险倾向也是导致犯罪行为的高风险因子,高冒险倾向的青少年具有更高的反社会行为(Moffitt, 1993)。虽然本研究中BART指标与个体暴力再犯风险总分无显著相关,但是他们的冒险影响可能影响其物质滥用和冲动性,从而增加暴力再犯风险。
研究结果还显示,未成年暴力犯的冒险倾向显著高于对照组。冒险倾向是指个体对可能为之带来负性后果活动的参与倾向性(Boyer, 2006),是一种人格特质,表现在个体需要做出决策的各种情景中。这种倾向性可能会使个体只顾眼前一时之快,而考虑不到事情的长远后果。陆青云等测量了青少年的皮质醇水平和BART指标的关系,研究发现男性青少年的高皮质醇应答者具有更高的冒险水平(陆青云等,2014)。这可能意味着皮质醇的分泌可以增加个体的风险决策行为和感觉寻求。此外,高冲动、需求风险的特质不仅使青少年有着更多的不良行为,而且还能引起犯罪频率和犯罪类型上的变化,有研究表明,累犯更具有冲动冒险的特质,如控制力不足的暴力犯更可能是累犯,而控制过度的罪犯更可能是初次犯罪(罗艳红,2013)。此外,高冒险倾向者和冲动型人格特质紧密相关,这些特点也会影响他们在监狱服刑改造的表现,容易引发狱内冲突。
本研究以未成年犯管教所的男性未成年暴力犯和普通中学同年龄段的未成年男性为研究对象,并未包括社区矫正的未成年犯、女性未成年犯、非暴力未成年犯等人群。未来可扩大样本范围,对该人群的冒险倾向水平及特点进行更细致和深入的研究。
5. 结论
未成年暴力犯的冒险倾向水平与暴力再犯风险中的物质滥用因子和冲动性因子显著相关。未成年暴力犯比对照组未成年人具有更高的冒险倾向水平。
基金项目
国家重点研发项目(2018YFC0831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