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构“二元对立”——《牧牛传说》中安德鲁的混杂身份认同
Deconstruction of Dualism—Andrew’s Hybrid Identity in Oxherding Tale
DOI: 10.12677/WLS.2020.83013, PDF, HTML, XML, 下载: 535  浏览: 1,058 
作者: 魏永丽:兰州大学外国语学院,甘肃 兰州
关键词: 查尔斯•约翰逊牧牛传说二元对立身份危机混杂身份Charles Johnson Oxherding Tale Dualism Racial Dilemma Hybrid Identity
摘要: 身份问题一直是备受多数作家关注的文学母题之一。查尔斯•约翰逊是现当代美籍非裔作家,在其作品中尤其关注身份、种族及自由等主题。为了打破传统黑奴叙事模式,约翰逊提出了“黑人哲理小说”的概念。发表于1982年的《牧牛传说》就是一部典型代表。这部小说主要围绕主人公安德鲁•霍金斯从奴役到自由的旅程展开,揭露了黑人在多重文化冲击下所面临的身份困境。本文以此为出发点,探讨主人公安德鲁如何打破“二元对立”文化观念,实现混杂身份认同,最终摆脱身份危机。
Abstract: Identity has been a motif drawing much attention of most writers. Charles Johnson, a contempo-rary Afro-American writer, lays emphasis on the theme of identity, race, liberation and other themes. Bearing the intention of breaking conventional stylized slave-narrative, Charles Johnson coins the conception what he calls “philosophical black fiction”. Oxherding Tale, Johnson’s second novel published in 1982, is a typical “philosophical black fiction”, which unfolds the journey from slavery to freedom of the protagonist, Andrew Hawkins, and exposes the identity crisis faced by Afro-Americans in the multiple cultures. Taking this as a point of departure, this paper is to explore how Andrew gets rid of racial dilemma by deconstructing the mind of dualism finally identifies his hybrid identity.
文章引用:魏永丽. 解构“二元对立”——《牧牛传说》中安德鲁的混杂身份认同[J]. 世界文学研究, 2020, 8(3): 79-82. https://doi.org/10.12677/WLS.2020.83013

1. 引言

查尔斯·约翰逊(1948)是现代美国黑人小说家、散文家、文学评论家。截至目前,查尔斯·约翰逊业已出版了四部小说。其中,《中间航道》于1990年获美国国家图书奖。

《牧牛传说》出版于1982年,是约翰逊的第二部小说,讲述了一个混血儿安德鲁·霍金斯(Andrew Hawkins)的故事。安德鲁出生于一场意外。乔治·霍金斯(George Hawkins)是“跛子门”一家种植园的奴隶,颇受主人乔纳森(Jonanthan)的赏识。一天晚上,主奴两人饮酒到深夜。深怕被妻子责备,乔纳森提出换房睡的主意。在乔纳森的坚持下,乔治默许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乔纳森走进乔治的房间时,他被乔治的妻子赶出房门;当乔治进入乔纳森的房间时,乔纳妻子安娜(Anna)误以为他是乔纳森,两人发生了关系,于是就有了安德鲁的诞生。这场意外成为所有当事人人生的转折点。为此,乔治被主人剥夺了信任和优待,从管家贬为牧牛人。此后,乔治成为彻头彻尾的黑人民族主义者,把自己的不幸都归咎于白人。不仅如此,他还选择把自己对白人的仇恨延续给自己的儿子。安德鲁成为这场意外事件无辜的受害者。

2. 安德鲁的种族困境

在一次采访中,查尔斯称:“黑人小说总是围绕个人身份危机,竭尽全力回答‘我是谁’这一问题?”( [1], p. 40)《牧牛传说》也不例外,这部小说就围绕主人公安德鲁对“我是谁”的追问展开。

安德鲁作为那次意外的产物,也将面临严重的种族困境。安德鲁是白人和黑人跨种族意外结合的产物,即使他肤色很浅,但终究也逃不过“一滴黑人的血就可以造就一个黑人”的命运。在美国,传统“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身份观念根深蒂固,白人眼中的黑人野蛮残暴,品行低劣。就这样,白人把自己的文化和意识形态强加给黑人,使黑人长期处于附属和劣势地位,“在黑人的意识和身体之间制造出了分裂,在此意义上,黑人不得不把自己异化了”( [2], p. 37),于是便有了法农所描述的“黑皮肤,白面具”的分裂现象。

这种黑白对立的主流文化使“既不黑也不够白”的安德鲁成为“局外人”,在主流文化边缘举步维艰。对于安德鲁而言,作为一个意外出生的混血儿,既生活在白人世界,也生活在黑人世界,但事实上难以归属于任何一方,他坦言,“阴差阳错——随你怎么说好了——我既不属于地里也不属于房子里,但我在哪边都不讨好,因为两个家庭之间的战争的焦点就是我,而我从五岁就发现自己处在两面夹击之中”( [3], p. 8)。

尽管他很清楚“一滴黑人的血就可以造就一个黑人”( [3], p. 68),他还是想得到白人的认同,内心不愿认同黑人。他的父亲乔治总是警告安德鲁永远不要相信白人,但当他做出承诺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刚说出来我就感觉错了”( [3], p.21)。同时,当父亲沉迷于打败白人,力图创建属于黑人的国家时,他对这种行为感到不解和厌倦。来到“利维坦”后,当“捉魂人”(Soulcatcher)班农(Bannon)询问他父母的情况时,他回答说:“我的母亲是安娜”( [3], p. 68)。他丝毫没有提及自己的黑人父亲和黑人养母。当兽医格罗尔(Groll)告诉安德鲁“除非你不再是黑人,否则永远不会平静”( [3], p. 69),安德鲁立刻背叛了父亲,把自己归属于白人。安德鲁的种种行为表明他并不愿意与黑人发生认同,相反,他利用自己浅色的皮肤和混血的出身,自称是白人。

然而,事与愿违。他得不到白人的认同,在白人眼中,他就是个奴隶,是黑人的儿子。他的白人母亲安娜誓死不愿承认安德鲁是自己的儿子,从一出生就抛弃了他,他的白人“父亲”也只是把他看作一项财产,“安德鲁是我的财产,一定的训练会增加他的价值”( [3], p. 12)。现实与愿望的出入无疑使安德鲁陷入了“白或黑”的两难境地。

3. 解构二元对立,走出种族困境

要想走出“白与黑”的种族困境,安德鲁必须打破“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身份观念。

安德鲁本以为离开“跛子门”(Cripplegate),赚足钱就一定能赎回“自由”,可是事情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在“利维坦”(Leviathan),他很快得到了主人弗洛(Flo)的赏识,只需要满足主人的性要求。舒适安逸的生活渐渐让他相信这就是自由。但弗洛另外两个情人的死亡打破了安德鲁所处的想象秩序,他意识到了自己与这两人共有的“异己性”和“黑人性”,明白自己不过是个会有同样结局的性奴。换言之,目睹弗洛另外两个情人死亡的那一刻,安德鲁产生了“自我意识”。恐慌之下,他冒犯了弗洛,被驱逐到了“黄狗矿”(The Yellow Dog Mine),途中他毅然决然逃到了白人世界“斯巴坦堡”(Spartanburg),在这里他最终走出了“二元对立”的牢笼,实现了混杂文化身份的认同。

首先,父亲是安德鲁打破“二元对立”并实现解脱的启蒙老师。乔治因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成为激进的黑人民族主义者,把一切罪责归咎于白人的种族迫害,祈祷上帝“杀光所有白人,只留下黑人”( [3], p. 142)。乔治,因为囿于“黑白”二元对立,遭受着痛苦,最终也没能避免被“捉魂人”班农追杀的结局。从一开始,安德鲁就痛恨父亲的这种行为,但尚不知道这种做法是对是错。但毋庸置疑,作为父亲的儿子,黑人的一员,安德鲁自己也经受着这种“黑白”考验,承受着由此带来的痛苦,但在追寻“自由”的旅途中,他渐渐明白,这种所谓“伟大的民族事业”注定没有结果,可见,在他心中打破“二元对立”的想法已有了萌芽。

另外,童年跟随老师以西结(Ezekiel)接受的东西方文化,尤其是东方哲学,成为他打破“二元对立”的思想基础。在求学过程中,以西结向安德鲁讲述了南十字星(Trishanku)求法的故事,对他产生了深远影响。南十字星修行三十多年仍不能得道,于是向大梵天(Brahma)求助,大梵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设法引导他重新回归俗世,让他遇到了一位姑娘与之相爱,结婚生子。此后的日子里,南十字星享受着家庭带来的幸福和满足,逐渐忘记了悟道的事。虽然最终一场洪水让他失去了一切,但最终他悟出了轮回的真谛。从这个故事中安德鲁明白了执念于“自由”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他必须为了“自由”承担一定的责任,这既是他最初为了初恋茗蒂(Minty)决定离开“跛子门”的缘故,也是他后来选择与佩姬(Peggy)结婚的主要原因。

责任意识成为他打破“黑白”对立的催化剂。到了斯巴特堡,安德鲁受到佩姬和她父亲的帮助。她父亲帮他疗伤。佩姬帮助他找到了一份教师的工作,为他提供了基本生存条件。在斯巴坦堡稳定和相对自由的生活,以及后来与佩姬的相爱,最终促使安德鲁决定与佩姬结婚,留在斯巴坦堡。家庭生活的幸福和满足,也让他更加明白,他苦苦追寻的不过就是这简单的快乐,这就是“自由”。于是,他不再执拗于“黑或者白”,也停止了继续逃亡。

更重要的是,在斯巴坦堡为初恋茗蒂赎身,以及通过“捉魂人”班农与父亲的“重逢”让安德鲁不仅与过去和解,也实现了终极“解脱”。在斯巴坦堡,目睹了茗蒂的悲惨境地,安德鲁义无反顾为茗蒂赎身,这不仅是对茗蒂的救赎,也是对自己的救赎。一方面他兑现了最初离开“跛子门”的承诺,同时他也为辜负茗蒂和逃避过去进行了赎罪。另外,故事结尾处,安德鲁通过“捉魂人”班农与父亲乔治重逢,他看到“一与多之间的奥秘游戏一次又一次地把父亲,还有他的爱,以从蛆虫到巨大的漆树之间的各种存在形态返还给我,因为它们也是我的父亲”( [3], p. 176)。那一刻,安德鲁心中对父亲的仇恨和愧疚终于释然。更重要的是透过这一幕他明白了所有事物都相互联系,黑人与白人、人与动物、父亲与儿子都交织在一起。对安德鲁而言“二元对立”的藩篱在那一刻不复存在,如最后一章标题所言,安德鲁获得了“解脱”(Moksha),实现了混杂身份的认同。

4. 结语

《牧牛传说》中主人公安德鲁身为一个生活在白人世界和黑人世界的混血儿,被自己的“居间”身份所困扰( [4], p. 26)。为了摆脱这种困扰,安德鲁逃离原生家庭,经过一番磨练和思考,在遇到的各位精神导师的启示下,最终摆脱了“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身份观念,实现了混杂身份认同,走出了种族困境。

参考文献

[1] McWilliams, J. (2004) Passing the Three Gates: Interviews with Charles Johnson.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 Lon-don.
[2] 任一鸣. 后殖民: 批评理论与文学[M]. 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2008.
[3] Johnson, C. (1982) Ox-heding Tale.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Bloomington.
[4] Bhabha, H. (2004) The Location of Culture. Routledge, London, New Yo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