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从“经济事实”和理想化的人的本质出发,批判了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和空想社会主义学说,尤其是他将异化问题与政治经济学的研究相结合,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为获取剩余价值而产生的自我异化,论述了共产主义的优越性,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了深刻批判。
2. 异化劳动对资本主义的批判
马克思的异化劳动观点主要通过四个方面进行分析:劳动者与他的劳动产品相异化、劳动活动与劳动者相异化、劳动者与他的类本质相异化、人与人的关系相异化。
第一,劳动者与他的劳动产品相异化。马克思指出“工人生产得越多,他能够消费的越少;他创造价值越多,他自己越没有价值、越低贱;工人的产品越完美,工人自己越畸形;工人创造的对象越文明,工人自己越野蛮;劳动越有力量,工人越无力;劳动越技巧,工人越愚钝,越成为自然界的奴隶” ( [1] ,p. 52-53)。当工人通过体力或者智力劳动在单位时间内创造出更多的产品,该产品的单位必要劳动时间越低,资本家对超额剩余价值的普遍追求,使得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大大减少,从而创造出更多的剩余价值,但这些剩余价值并不是被劳动者所得,“如果劳动产品不是属于工人,而是作为一种异己的力量同工人相对立,那么这只能是由于产品属于工人之外的他人” ( [1] ,p. 59)。这样,一方面是有消费需求的劳动者难以支付巨额的消费资金,另一方面是资本家所得产品的大量积压。劳动者与他的劳动产品相异化,这样就必然导致生产过剩。
第二,劳动活动与劳动者相异化。马克思认为劳动的外化表现在“劳动对工人来说是外在的东西,也就是说,不属于他的本质” ( [1] ,p. 53)。劳动者的劳动不是为了谋求“生活第一需要”的自愿劳动,而是作为单纯的谋生手段而被强迫的强制劳动。为了获得基本的生活资料,劳动者如同僵硬的机器,不断的重复着同一个劳动过程,“他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遭摧残。因此,工人只有在劳动之外才感到自在,而在劳动中则感到不自在,他在不劳动时觉得舒畅,而在劳动时就觉得不舒畅” ( [1] ,p. 54)。
如今,进入资本主义后现代化时期,工人阶级的劳动方式由体力劳动为主转变为脑力劳动为主。由于工人不断接受教育,文化水平极大提高,技术工人和管理人员的队伍不断扩大,在工人与小资产阶级之间出现了许多中间层次,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他们的界限。但是,在大资本家四处鼓吹“虚假需求”的时期,工人、中间阶层、小资产阶级似乎已经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消费手段的发明上,而不是放在
比较传统的新生产手段的创造过程上 [2] 。大资本家通过媒体大肆宣传消费主义,使每一个国家中的每一个人,都成为了消费的“奴隶”,为了消费而消费,仍然没有挣脱劳动产品与劳动者相异化的的束缚。
第三,劳动者与他的类本质相异化。在《手稿》中,马克思提出“异化劳动把自主活动、自由活动贬低为手段,也就是把人的类生活变成维持人的肉体生存的手段” ( [1] ,p. 57)。动物和自己的生命活动是相同一的,而人把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意志的和自己意识的对象”。正如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说:“凡是有某种关系存在的地方,这种关系都是为我而存在的……对于动物来说,它对他物的关系不是作为关系存在的。”这就是说,人与动物的一个显著区别,在于人有自我意识,人会使自己的生命活动转变为受自己的意志与意识支配的对象,能把自身与周围环境区别开来,把自身当作主体,把周围环境当作客体即对象,从而发生对象性关系 [3] 。由此人就成了类存在物,或者说,人正是由于是类存在物,才会产生有意识的活动。然而,人所具有的关于自己的类的意识,由于异化劳动而改变,以至于人正是因为具有意识,才把自己的生命活动、自己的本质变成维持自己生存的手段。
在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条件下,工人个人的生命活动和人的类生活相异化,个人和社会也是对立的。异化劳动从人那里夺去了他的生产对象,即他现实的类生活对象,使人所具有的相对于动物的优势变为劣势。异化劳动下,劳动者的生产是被动的,是按照他人意愿所进行的生产,劳动者进行的生产活动只能是无意识的且非自由的。
第四,人与人的关系相异化。《手稿》中指出“如果工人的活动对他本身来说是一种痛苦,那么这种活动就必然给他人带来享受和生活乐趣。不是神也不是自然界,只有人自身才能成为统治人的异己力量” ( [1] ,p. 59)。从工人方面来看,工人进行的生产劳动是一种无意识和非自由的劳动,那么就必然在其对立面有一种支配他人、占有他人服务、压制和强迫他人劳动的活动。通过这种异化劳动,工人生产出一个以占有和压迫为目的的群体——资本家。人同自身和自然界的任何自我异化,都必然通过实践的、现实的关系表现在他人身上。从非工人方面看,他们通过工资和私有财产这一概念,掩盖了异化劳动的真实关系。私有财产通过表现为外化劳动的根据和原因,掩盖了劳动异化的后果。而在工资中,劳动表现为工资的奴隶,并不表现为目的本身。因而,异化劳动对工人本身关系的产物或者必然结果是非工人对工人和劳动的财产关系。
3. 资本主义后现代化社会的新现象——异化消费
21世纪以来,资本主义社会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在当前社会下主要表现为金融危机,这跟传统的实体经济的生产过剩有了很大的差别。对于金融危机,虚拟经济所采用的商业信用形式使生产过程同流通过程分离开来,从而掩盖了实际的生产过剩,又由于信用的回流与实际的回流相错位,虚拟经济比实体经济所带来的生产过剩产生更大的破坏性。资本主义社会虽产生这么大的变化,但“生产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这一资本主义的根本矛盾并没有改变,这也就促使资本主义社会必然要进行自我否定而发展到社会主义社会。
当前,资本主义社会已经到了后现代阶段,整个社会能基本解决所有人的温饱问题而几乎能够让每一个人生存下来。资本主义在第一个阶段填充了现实市场,在第二个阶段填充了未来的市场。相比于之前资产阶级开拓现实市场与未来市场不同的是,资本主义的后现代阶段是通过构建虚假需求来开拓自己的市场。资本主义以制造与人类幸福无关的虚假需求为手段,通过填充由虚假需求所支撑起来的非本真市场,来实现资本增殖的目的。但资本家通过强大的宣传机器而鼓吹的虚假需求给包括资产阶级自身在内的全人类带来了极大的精神痛苦,痛苦到一定程度便会超越生死的恐惧而走向觉悟、走向变革。
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马尔库塞吸收了弗洛伊德主义的观点,将人的需求分为真实需求和虚假需求。虚假需求并不是为了满足个人的必要消费而产生的需求,而是在社会这一外部力量,尤其是统治阶级的主导下产生的需求,它仍然是异化着的存在,是统治阶级为了实现其统治目的而采取的压制性政策的工具。统治阶级通过广告和娱乐大肆宣扬消费理论,鼓励银行降低存款利率,鼓吹消费拉动经济增长理论,将人们的注意力引向消费领域,使得人们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和服务中不断更新定义他们的需求,更有甚者,用物质追求代替精神生活的空虚,将消费与幸福、满足等同起来,从而忽视劳动领域被榨取剩余价值所遭受的挫折。消费社会通过将各种虚假需求强加于人们,并被纳入到商品生产与交换的领域之中,使人们陷入深深的异化之中。
虚假需求产生的根本动因是为资本增殖服务,通过外部力量的主导引诱来否定自我意识的辨析而制造虚假需求,被植入虚假需求的人们认为物质即幸福,他们己经丧失了对现存社会主流价值观念进行批判和超越的能力。他们和资本家一样阅读同样的报纸,一样开着车,一样参加娱乐活动,这种表面现象盖掩盖了资本家剥削的本质,使他们以为自己与资本家之间的鸿沟被抹平了,自己与资本家拥有同样的公正、平等的社会地位。于是人们狂热的按照主流价值观念去追求所谓的“理想生活”,以为实现了之后会变得幸福。然而对商品的疯狂消费并没有使人变得更幸福, 反而变得更痛苦和迷惑,精神生活萎靡不振。“只要他们仍然不能自立,只要他们被灌输,被控制(直达于他们的本能),他们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就不能算作是他们自己的” ( [4] ,p. 5)。虚假需求使人盲目从众并丧失了判别能力,个体变成了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单面人”,只能跟随社会统治阶级所主导的大潮趋势浑浑噩噩的生活。
随着时间推移,虚假需求所占人们总的需求的比例会越来越高,在虚假需求允斥的社会,独善其身将越来越难。正如马尔库塞所说:“进步的成就蔑视思想意识的控诉和判决,在他们的法庭面前,他们的合现性的‘虚假意识’变成了真实的意识”。少有的几个清醒的人被视为异类,就像杜勒斯在《战后国际关系原则》中所说:“只有少数人才能猜测到或者甚至懂得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我们将设法使这些人处于无能为力的地位,使他们成为大众嘲笑的对象,我们一定能够找到诽镑他们和宣布他们为社会渣滓的方法。”一旦社会大多数人被植入了虚假观念,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统一体化了,现实和理想一体化了,这个时候是受支配的众多迷茫的人决定少数清醒的人,而绝不是相反。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对资产阶级社会生产力所取得的进步给予了肯定。弗洛姆认为,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工人的薪资和福利保障有了极大提高,其经济地位和政治地位逐步提高,他们的消费水平得到极大提高。这是资本主义生产创造的奇迹。但随着资本主义的不断发展,作为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个人,他们失去了自己的灵魂,变成了标准化的经济原子。失去自我意识的人,在消费中找到了“自我”,认识到自己“主体性”的存在。为了弥补在发达工业社会中标准化生活所带来的精神空虚和创伤,他们拼命地挣钱,然后尽情地挥霍、享受。金钱,作为交换的媒介,使人们认为占有金钱,就拥有了得到并支配一切的权力。在资产阶级社会,统治阶级所需要也是所塑造的是这样一种人“他是大群体中很好的合作者,他欲求愈来愈多的消费,他的感受和鉴赏力被标准化,而且容易被社会所影响和预侧”,“他感到自己是自由和独立的,他并不屈从于任何权威、原则或良心,但他愿惫受别人的支配,做些别人所希望于他的事情,心甘情愿地顺应社会的秩序” ( [5] ,p. 109)。
在资本主义后现代化时代伴随着虚假需求而出现了“异化消费”的现象,这是在马克思所在的时代不曾出现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口号成为许多人生活所奉行的基本准则,人们认为,人生苦短,需要及时行乐,所有的欲望都需要得到立刻满足,不得使任何需求受挫,从而产生了分期付款的购买方式,不断刺激人们的超前消费。“异化消费”是指“人们为补偿自己那种单调乏味的、非创造性的且常常是报酬不足的劳动而致力于获得商品的一种现象” ( [6] , p.494)。这是资本主义进入垄断阶段后,将危机转移到消费领域,避免资本主义生产过多剩余产品,维持相对较高的利润率的后果所产生的。资本家正是对消费实行操控和调节从而延长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寿命。
无产阶级为争取自己的生存同资产阶级与地主阶级进行了激烈的斗争,从而造就了社会主义国家的产生。社会主义国家的兴起也迫使资本主义国家不得不舍弃资产阶级的一部分利益来改善民生,建立资本主义社会的福利制度。而后现代社会虽然能保证所有人的温饱,能让所有人都生存下来,但生存着的状态确是充斥着精神痛苦。在整个资本主义社会充斥着浓烈的异化消费和虚假需求的氛围中,不单单是无法支付异化消费和虚假需求的工薪阶层陷入了深深的精神痛苦中,而那些能够支付异化消费和虚假需求的资产阶级也仍然陷入了精神痛苦。如此而来,埋葬资本主义社会的生力军除了受压迫的无产阶级之外,还包括了一部分资产阶级自身。在此背景下,由精神痛苦所产生的反抗力量将使资本主义进行再一次否定,马克思主义学说将会实现新一轮的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