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为了适应环境变化的要求,个体必须动态的调整行动和思维,一方面能够保持对目标刺激的认知活动并排除干扰,另一方面当出现明显的变化时,能够灵活的在思维或行动间进行转换(Dreisbach & Goschke, 2004)。已有研究表明这两种认知控制模式的权衡受到积极情绪的调节(Chiew & Braver, 2014; Dreisbach, 2006; Fröber & Dreisbach, 2014)。本研究的目的是进一步考察不同的积极情绪对两种认知控制的作用。
传统的情绪研究主要关注情绪的效价或唤醒维度对认知控制的影响,而Gable等人(2010b)提出了情绪的动机维度模型,强调情绪的动机独立于效价和唤醒。高趋近动机,被认为与人类的生存和繁衍有关,例如热情、渴望等情绪,包含对目标的追求。低趋近动机则与宁静、娱乐等情绪有关(Gable & Harmon-Jones, 2010a)。趋近动机强度不同的积极情绪对认知控制产生的影响不同。例如,有研究结果表明美食图片诱发的高趋近积极情绪(例如:渴望)增强稳定性和保持性,而风景图片诱发的低趋近积极情绪(例如:平静)能够促进灵活性(Liu & Wang, 2014; Liu & Xu, 2016; 王振宏,刘亚,蒋长好,2013)。
在生活中,除了与饮食相关的生理性趋近动机,社会性交往的需要也很重要,例如与社会中其他成员互动以建立亲密关系或获得归属感等。这种社会性依附能够促进繁殖、提供安全感和减少压力或焦虑感(Carter,1998),能够激发社会性动机,对人类的生存具有重要意义。Gable和Harmon-Jones (2010a)的情绪动机维度理论中指出,高趋近动机积极情绪对于生物学重要事件,比如繁殖、社会性依附和进食、饮水等具有重要意义。换句话讲,与繁殖、社会性依附和饮食等生存事件相关的刺激可以引起高趋近动机的积极情绪。然而,目前很少有研究专门考察社会性依附相关的趋近积极情绪(例如,想接近微笑的人)对认知活动的影响,及其与生理性趋近动机的作用是否相同。虽然之前有相关研究采用包含微笑的人物、婴儿和风景的图片作为诱发材料,考察积极情绪对认知控制的影响,但是得到的结果并不一致。有的研究者发现这些图片诱发的积极情绪促进认知灵活性(Dreisbach, 2006; Fröber & Dreisbach, 2014),另外一些研究者则发现这些图片诱发的积极情绪增强了认知的稳定性和保持性(Chiew & Braver, 2014)。由于这些研究采用了多类图片作为刺激,不同类别图片可能诱发了不同强度的趋近动机,比如风景图片诱发了低趋近动机,婴儿图片诱发了与抚养后代相关的高趋近动机,而微笑的人物图片则诱发了与社会性依附相关的高趋近动机。因此,根据已有的相关研究结果不能揭示社会性趋近动机对认知控制存在怎样的影响。
因此我们采用含有微笑人物的图片诱发社会性趋近积极情绪,考察其对认知保持性和灵活性权衡的调节作用。同时,采用食物图片诱发生理性高趋近积极情绪作为参照条件,比较社会性趋近积极情绪与生理性高趋近积极情绪对认知控制的作用是否相同。由于社会性依附可能是高趋近动机,我们做出如下预期:微笑人物图片诱发的社会性趋近积极情绪增强认知稳定性和保持性。
2. 研究方法
2.1. 被试
19名大学生参加了本实验。2名被试因为比较挑食,不喜欢实验中所用的食物图片,报告食物图片引起了消极的情绪,其数据不参与分析。有效被试17名(12女)。被试年龄范围19~26岁,右利手,裸眼视力或矫正视力正常。参加实验时间距最近一次进食2~4小时,实验结束后给予一定报酬。
2.2. 实验材料
从互联网和国际情绪图片库(IAPS; Lang, Bradley, & Cuthbert, 1999)中选取图片:使用诱人的食物图片来诱发生理性趋近积极情绪;选择微笑的人物图片诱发社会性趋近积极情绪;使用常见的场景和物体图片诱发中性情绪。这三类图片各45张正式图片,与45个AX、AY、BX、BY试次和30个B-NOGO试次组合,另外各45张食物图片、动物图片、物体图片分别作为生理趋近组、社会趋近组和中性组的填充图片,各与225个AX试次组合。正式实验前,20名大学生被试(15名女生,年龄范围19~25岁)对三组各45张正式图片的效价(1非常不愉快-9非常愉快)、唤醒(1非常平静-9非常兴奋)、趋近动机强度(1非常想回避-9非常想接近)三个维度进行9点评定。被试每次评价一个维度,三个维度的评价顺序在被试间进行平衡。三种图片以拉丁方的顺序呈现。
分别对三个维度的评价结果(见表1)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在愉悦度[F(2,88) = 165.38, p < 0.001]、唤醒度[F(2,88) = 340.25, p < 0.001]和趋近动机强度[F(2,88) = 189.94, p < 0.001]三个维度上,三组图片差异显著。事后比较显示,生理动机组和社会动机组的愉悦度、唤醒度和趋近动机强度都高于中性组的(ps < 0.001);前两者在愉悦度和唤醒度上差异不显著(ps > 0.05),在趋近动机强度上,生理动机组趋近动机强度显著高于社会动机组(p < 0.001)。另选40张中性图片作为练习材料。
2.3. 实验范式
本研究采用AX-连续操作任务(Continuous Performance Test, CPT)范式(Servan-Schreiber, Coh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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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le 1. Mean (SD) valence, arousal and approach intensity for three types of pictures
表1. 三类图片材料的平均愉悦度、唤醒度和趋近动机强度[M(SD)]
Steingard, 1996)的简单版本,以字母A和B作为线索刺激,字母X和Y作为探测刺激(Nee, & Brown, 2012)。每个试次先呈现线索字母,间隔一定时间后呈现探测字母,被试在探测出现之后按键反应。要求被试对目标线索A后面跟着的目标探测X(AX试次),按目标键反应(比如左键);对目标线索A跟着的非目标探测Y(AY试次)、非目标线索B跟着的目标探测X(BX试次)或非目标Y(BY试次),都按非目标键反应(比如右键)。本研究中为了使被试对B线索后的探测字母保持注意,在B线索后面增加了停止反应的试次(van Wouwe, Band, & Ridderinkhof, 2011)。每种情绪条件下,AX有270个试次,AY、BX和BY各45个试次,30个B-nogo试次。这样在AX-CPT任务中,AX试次占66.7%,AY、BX和BY各占11.1%。B-nogo试次占总试次的6.9%。由于较高比例的目标试次引起对线索A和探测X的强烈的目标反应倾向,所以在AY和BX试次上会产生冲突:对目标线索A引起的目标预期会与非目标探测Y产生冲突,对B线索保持的非目标反应准备会与探测X较强的目标反应倾向产生冲突。AY和BX试次的成绩好坏可以反映认知保持性和灵活性的权衡。保持能力强反映在AY成绩变差、BX成绩变好上,例如,AY的反应时变长、犯错增多,BX的反应时变快、犯错减少;如果灵活性强,情况则相反,AY的成绩提高,BX成绩降低。
2.4. 实验程序
实验时,被试坐在安静、舒适的室内,平视计算机屏幕,眼睛距显示屏约60 cm。显示器分辨率为1024 × 768像素,图片加灰色边框为660 × 500像素。在黑色背景上呈现80磅的白色字母刺激。为避免情绪相互干扰,实验分为生理趋近组和社会趋近组两部分。每部分中情绪和中性条件以ABBA顺序呈现以平衡顺序效应:3个中性block–3个积极block–3个积极block–3个中性block。实验开始前练习20个试次,确保被试理解了指导语。生理趋近和社会趋近两部分实验的先后顺序在被试间进行平衡。被试完成这两部分的间隔时间在1天到一周之间。
每个试次开始先呈现500 ms注视点,随后是1500 ms的图片,要求被试认真观看,再500 ms的注视点之后接着呈现线索200 ms,线索消失后有1700 ms的注视点延迟,最后是200 ms的探测字母。要求被试在探测字母出现后,尽可能正确并且快的用左右手的拇指按键反应,对跟在线索A后面的探测X按鼠标左键(或右键)反应,对其他试次类型AY、BX、BY按鼠标右键(或左键)反应,当B后面跟的是停止信号(见图1(a))时不反应。被试按键反应或1300 ms无反应之后,当前试次结束(见图1(b))。目标键的左右键设置在被试间进行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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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gure 1. Example of experimental procedure: (a) the stop stimuli and (b) the structure of one trial in the AX-CPT
图1. 实验流程示例(a)停止反应符号,(b)AX-CPT任务中一个试次的流程
3. 研究结果
因为在AX-CPT范式中,只有AY和BX试次上会发生冲突,它们是考察保持性和灵活性认知控制权衡的重要变量,所以在当前研究中只分析AY和BX试次的反应时和错误率结果(见表2)。分析正确试次的反应时(RT),剔除平均RT ± 3个标准差之外的数据。生理趋近积极情绪组和社会趋近积极情绪组分别以各自部分的中性试次作为对比条件进行分析,同时也对两个积极条件进行对比分析。所有比较中试次类型的主效应都显著,AY试次的成绩比BX试次更差。由于试次类型之间的差异不是主要关注内容,为简略起见,结果报告中省略这一部分内容,也不做讨论。
3.1. 错误率
对错误率进行2(情绪:生理趋近、社会趋近) × 2(试次类型:AY、BX)重复测量方差分析,情绪主效应和交互作用都不显著(ps > 0.05)。2(情绪:生理趋近、中性) × 2(试次类型:AY、BX)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情绪与试次类型的交互作用显著,[F(1,16) = 4.63, p = 0.047,
= 0.22]。简单效应分析显示,对AY试次的错误率,生理趋近条件与中性条件差异不显著(p = 0.11),对BX试次的错误率,生理趋近条件低于中性条件(p = 0.04)。此外,生理趋近条件下BX错误率低于AY错误率(p = 0.01),中性条件下AY与BX错误率差异不显著(p = 0.09)。情绪主效应不显著(p > 0.05)。2(情绪:社会趋近、中性) × 2(试次类型:AY、BX)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情绪主效应和交互作用都不显著(ps > 0.05)。
3.2. 反应时
对反应时进行2(情绪:生理趋近、社会趋近) × 2(试次类型:AY、BX)重复测量方差分析,情绪主效应以及情绪与试次类型的交互作用都不显著(ps > 0.05)。2(情绪:生理趋近、中性) × 2(试次类型:AY、BX)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情绪主效应和交互作用都不显著(ps > 0.05)。2(情绪:社会趋近、中性) × 2(试次类型:AY、BX)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情绪与试次的交互作用显著,[F(1,16) = 4.68, p = 0.046,
= 0.23]。简单效应分析显示,社会趋近条件下对AY试次的反应时慢于在中性条件下的(p = 0.017)。而社会趋近条件和中性条件下对BX试次的反应时无显著差异(p > 0.05)。情绪主效应不显著(p > 0.05)。
4. 讨论
本研究使用AX-CPT范式考察社会性趋近积极情绪和生理性趋近积极情绪对不同认知控制的影响。研究结果符合预期,社会性趋近积极情绪与生理性趋近积极情绪的作用一样,都增强了认知稳定性和保持性。
生理趋近条件下BX试次错误率比在中性条件下更低,表明生理趋近条件下对线索B的非目标反应倾向更强,能够更有效的克服目标探测X对反应的干扰,体现了认知保持性的增强带来的收益。这与前人的研究结果一致,例如,Liu和Wang (2014)、Liu和Xu (2016)、王振宏,刘亚和蒋长好(2013)发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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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le 2. Mean (SE) Error Rates (%) and RTs (ms) for AY and BX conditions under three affective conditions
表2. 三种情绪条件下AY和BX试次的平均错误率(%)和反应时[M(SE)]
食图片诱发的高趋近积极情绪增强了认知稳定性和保持性。社会趋近条件下AY试次的反应时慢于中性条件,体现了对A线索的目标反应倾向增强,当非目标信息Y出现时,引起了更强的冲突,克服目标信息的干扰需要更多的时间,延长了反应时。这是认知保持性增强造成的损失。两种积极情绪都增强了保持性,但是在行为表现上存在一定差异。生理性趋近的作用体现在错误率上,是对反应效能的影响。而社会性趋近的作用体现在反应时上,是对反应效率的调节。
从认知任务表现来看,社会性趋近组在AX-CPT任务上得到的结果与生理性趋近组差异不显著,并且都在行为上体现了保持性的增强。值得注意的是对于微笑人物图片的主观评价在动机上低于对食物图片的评价,显示了两类趋近强度的不同。我们不能就此得出结论说社会性趋近是低趋近动机。一种可能的解释是趋近动机强度的衡量标准的相对性。虽然主观评价结果显示两类材料引起的趋近动机强度差异在统计上显著,但是其评价值都高于中性,两种积极情绪可能都属于高趋近动机。根据之前的研究结果,高趋近积极情绪使注意和认知范围变窄,这可能让个体更能保持在所追求的目标上,抵制其他干扰。而低趋近动机积极情绪则扩大注意和认知范围,提供一种安全的、可以转向环境中其他刺激的氛围,从而促进了灵活性(Gable & Harmon-Jones, 2008, 2010b; Harmon-Jones, Gable, & Price, 2012)。结合本研究结果,社会性趋近条件下被试表现出保持性的增强,而不是灵活性的增强,可能支持了微笑的人物图片诱发了高趋近动机积极情绪的假设。另一种可能的解释是,动机作为一种高水平的复杂认知活动,有时并不能被个体有意识的准确觉知到,尤其是社会性的趋近动机。例如,Nisbett和Wilson (1977)曾提出被试可能不能准确监控对刺激的真实渴望。对微笑人物图片的主观评价或许不能反应被试的真实趋近动机强度。将来可以结合更加客观的神经成像技术,比如事件相关电位(ERP)、功能磁共振成像(fMRI)技术等,考察社会性趋近的动机强度。
总之,本研究表明,微笑人物图片诱发的社会性趋近积极情绪对认知控制的作用类似与生理性高趋近积极情绪,都增强了保持性的认知控制。社会依附感等高趋近的积极情绪对认知控制具有重要影响,在环境适应中应到受到重视。
致谢
感谢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项目编号:31470980)。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