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词汇场视角看克莱齐奥小说中“水”的双重形象—以《流浪的星星》和《诉讼笔录》为例
An Analysis on Dual Image of “Water” in Clezio’s Novel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exical Field—Examples of Wandering Star and The Interrogation
DOI: 10.12677/ML.2017.53029, PDF, HTML, XML, 下载: 1,624  浏览: 2,714 
作者: 郑昊澜 :厦门大学外文学院,福建 厦门
关键词: 克莱齐奥双重形象词汇场自然Le Clezio Water Dual Image Lexical Field Nature
摘要: 法国当代作家克莱齐奥十分擅长将自然元素融入其写作当中,而“水”是其作品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子题之一。本文以语言学词汇场视角,对克莱齐奥的《流浪的星星》以及《诉讼笔录》这两部代表性作品中“水”的描写进行分析,挖掘“水”元素被赋予的双重含义——生命与希望、灾难与死亡,进而探讨和揭示其作品中映现的社会写照,以及作者对于生态与自然的思索和关爱。
Abstract: French contemporary writer, Jean-Marie Gustave Le Clezio, is known for his technique of per-meating natural elements into his writing, among which “water” has been one of his most fre-quently spotted sub-themes. In this essay, two of Clezio’s most important works, namely “Wan-dering Star” and “The Interrogation” would be investigated. By looking into the description of “water” and its dual representations—life and death, hope and doom—from a linguistic perspec-tive, I will explore into the social allusions in his work, as well as his ecological and natural con-cerns.
文章引用:郑昊澜. 从词汇场视角看克莱齐奥小说中“水”的双重形象—以《流浪的星星》和《诉讼笔录》为例[J]. 现代语言学, 2017, 5(3): 217-222. https://doi.org/10.12677/ML.2017.53029

1. 引言

法国当代作家克莱齐奥,与莫迪亚诺、佩雷克并称为当代法国文坛的三颗新星,其小说内容深邃、主题涉猎广泛:非洲黑人流浪儿的悲惨命运、光怪陆离的现代社会以及现当代人对现实社会的逃避与摒弃,都是他心灵关照的对象。其处女座《诉讼笔录》曾于1963年获得法国重要文学奖“雷诺多”奖,小说《沙漠的女儿》获得保罗·莫兰大奖。2008年更是以《战争》一书荣获诺贝尔文学奖,获奖理由是这是一位“将多元文化、人性和冒险精神融入创作,是一位善于创新、喜爱诗一般冒险和情感忘我的作家,在其作品里对游离于西方主流文明外和处于社会底层的人性进行了探索。” [1] 。

克莱齐奥的创作风格独特,尤其擅长在描写人的复杂心灵体验过程中糅合进大量的自然元素,不管题材如何变化,这些自然元素总是在作品中反复出现,融入进读者的阅读过程与感受中。有评论者认为,克莱齐奥作品的实质就是一系列循环往复的“自然元素”的呈现过程,这一观点也符合法国著名文伦家巴什拉的观点。巴什拉认为,宇宙万物的自然本源“水、火、风、土”是十分富有诗意的自然意象,他把这四种元素与梦幻相结合、与生命相联系,将诗意引入文论 [2] ,从形式上来看是为人物的塑造进行铺垫与刻画,以此烘托人物的行为与心理状态,但本质上是为更深层次地揭示人物的灵魂与幻象,体验生命的沉浮与内涵。

而在众多的自然元素之中,克莱齐奥尤其善用“水”这一元素,无论其作品中的“河水”“海水”“雨水”“泪水”等大量水体的存在,都使“水”这一主题成为了作家意识投射的锚点。克莱齐奥在其作品的谋篇布局当中自然地添加进了与水有关的描写,水的痕迹无处不在,也使读者目之所及之处都沉浸在“水”的氛围之中,自然地生成对“水”有关的遐想。但克莱齐奥笔下的“水”的形象并不是单一片面的,它既有生命与希望的象征,同时也是灾难与死亡的写照。本文选取了勒·克莱齐奥的两部代表作《流浪的星星》与《诉讼笔录》,选取作家多次提及的“水”元素作为切入点,分析克莱齐奥笔下“水”这一元素的双重形象以及文本更深层次的内涵。

2. 《诉讼笔录》与《流浪的星星》“水”元素的词汇场及其形象构建

在词汇学中,“场”这个概念在2007年被Fuchs定义为“一个既定语言学领域的结构”。他认为,我们经常混淆语义场与词汇场这两个概念,前者指的是一个词的义项的总和,后者指的是多个词汇单位在语意关系中的总和。词汇场是词汇的集合,这些集合关系到文本所想要表达的同一个实体。在文本中,通过挖掘词汇场,我们能够揭示作者所想表达的主题。同样,词汇场还包括一些次要场,关系到一些次要的主题。通过发现的次要词汇场,能够在形成主题的主要词汇场和形成目的的次要词汇场之间建立起某种思想以描述这种联系。

《流浪的星星》是克莱齐奥1992年发表的一部关于战争的典型作品,描述了二战期间犹太女孩艾斯苔尔在逃亡过程中挣扎、质疑、惶惑,但最终完成对于人性的整合以及对于生命的顿悟的故事。而《诉讼笔录》发表于1963年。在该作品中,主人公亚当·波洛被塑造成探求人类原始真善美的形象。在当下的社会,道德缺失,存在黑暗,人们迷失了思想的方向,得不到心灵的归宿。因此,亚当·波洛想要改变社会现实,他用自己独特的方法来进行斗争。两部作品的发表时间虽相差了29年,主题也各不相同,但都带有“水”这一意象深深的烙印。通过对两部作品“水”的词汇场进行分类,我们能够发现克莱齐奥希望表达的主题。

2.1. 水之正面形象——希望与生命

在信奉基督教的西方主流社会之中,“水”通常是以正面形象出现,它纯净、灵动,是生命与希望的象征。而克莱齐奥也在不经意之间借鉴了基督教中对“水”的诠释与体会。笔者先将《流浪的星星》与《诉讼笔录》中“水”元素正面形象的描写以词性为划分并做归纳与总结,进而具体分析其深层次的内涵与意义。

动词:couler (流淌);seréunir (汇聚);former (构成);cascader (象瀑布似的泻下);descendre (滴落);répondre (回应);chanter (歌唱);glisser (滑落);tintinnabuler (发出叮当声);serencontrer (互相汇合);écarter (散落开);bruisser (沙沙作响);semêler (混合);tapoter (轻轻拍打);caresser (抚摸);mouiller (润湿);lisser (使光滑);laver (洗涤);débarrasser (挣脱);réveiller (唤醒)。

名词:musique (音乐);chuintement (咝咝声);sifflement (鸣笛声);tambourinage (击鼓声);caresse (抚摸);liberté (自由);bonheur (幸福);balancement (摇动);clarté (清澈);courant (水流);impression d’être neuve (焕然一新);lumière (光明);jeunesse (朝气);clame (平静);joie (喜悦);paix (平和);force (力量);beauté (美丽)。

形容词:doux (温和的);lisse (光滑的);glacé (结冰的);luisant (发光的);leger (轻盈的);extraordinaire (非凡的);illuminé (照亮的);immense (巨大的);fine (细微的);belle (美丽的);calme (平静的);claire (清澈的);fraîche (凉爽的);pure (纯净的);eternelle (永恒的);immortel (永生的);magnifique (绝妙的)。

副词(词组):goutteàgoutte (一滴滴);joyeusement (欢快地);de tous les côtés (从四面八方);silencieusement (无声地);régulièrement (有规律地);imperceptiblement (难以察觉地);sans limite (无限地);doucement (轻柔地)。

克莱齐奥首先以视觉和听觉的双重结合为我们呈现出“水”的灵动与轻快。在《流浪的星星》第一章的开头,作者就以春日冰雪之融化、水的悦动作为整本小说的开头,足以见得作者对“水”元素的热爱与重视。“只要听见水声,她就知道冬日已尽。冬天,雪覆盖了整个村庄,房屋、草坪一片皑皑。随后太阳开始照耀,冰雪融化,水一滴滴沿着房檐,沿着侧樑,沿着树枝滴落下来,汇聚成溪,小溪再汇聚成河,沿着村里的每一条小路欢舞雀跃,倾泻而下”(《流浪的星星》p. 1)。此处,作者运用了一连串的动词如:couler (流淌),seréunir (汇聚),cascader (像瀑布般倾泻而下),glisser (滑落),tintinnabuler (发出叮叮咚咚声),且加以goutteàgoutte (一滴滴),de tous les côtés (从四面八方地),joyeusement (欢愉地)等副词修饰,立刻将一副水的悦动带来春意盎然的画面以大背景呈现于读者之眼前,也足见作者语言功底的整齐与规范。而在听觉上,克莱齐奥将“水”比作了“潺潺流转、叮叮咚咚的音乐”,musique (音乐)是它对于水声的总体概况,在此基础上,他还使用了chuintement (咝咝声),sifflement (鸣笛声),tambourinage (如击鼓般咚咚声)等名词,具体描绘了水声给读者带来的听觉感受。

克莱齐奥对于“水”的内涵是层层深入的,在对水的听觉与视觉做了呈现之后,作者开始挖掘其深层意义。在《圣经》中,水用来净化生命与高尚的灵魂,宿怨也从消极到积极的质的转变。在《流浪的星星》中,主人公艾斯苔尔饱受战争与流亡之苦,但她却总能在纯净的水中寻找回自由与平静的力量。“当她终于能打开门,冲进马路上凉爽的空气里,冲进在街道中间潺潺流淌的冰凉的溪水里时,她有那样一种奇异的自由的感觉,那样一种无边无际的幸福。”(《流浪的星星》p. 27)“平滑的水流下来,冲击着双肩和胸,再沿着髋骨,双腿滑过去,发出不曾间断的响声。这事可以忘记一切,冰凉的水冲洗着一切,一直到灵魂深处,它消除了一切烦恼,一切让人心焦的东西。”(《流浪的星星》p41)此时描写水的词汇中开始出现了tapoter (轻轻拍打),caresser (抚摸),laver (洗尽),débarrasser (消除),réveiller (唤醒)等一系列拟人化的动词,并且辅以doux (温柔的),lisse (平滑的),glacé、fraîche (冰凉的),pure (纯净的)等形容词来修辞。而在名词的使用上,克莱齐奥运用了caresse (抚摸),clame (平静),joie (喜悦),paix (平和),force (力量)等与人的正面感受息息相关的词汇。这些词汇的共同作用都传达出“水”所给予人类平静、自由、幸福以及净化灵魂的深层内在力量。

此外,克莱齐奥还将水将生命紧密结合,如对生命的憧憬和对生命被润泽的喜悦,即新生、重生和与其它生命相关的内涵。在水资源稀缺的难民营中,人们将水毫不吝啬的分享给即将分娩的孕妇。“阿玛乌伊雅说将要诞生的孩子不能缺水,因为他已经存活了,他听到水从皮肤上流过的声音,他会感到凉快的,那感觉会在下雨。”(《流浪的星星》p. 203)“你们要知道,在这花园中,最美的就是这水...这水那么清澈,那么新鲜,那么纯净,只要喝过它的人都可以青春永驻,不会衰老,不会死亡”(《流浪的星星》p. 198)。而战争结束,主人公艾斯苔尔开始了新生活的篇章。在意味着生命的孕育与传承的分娩片段中,作者用大篇幅的笔墨描写了艾斯苔尔回忆她在大海上漂泊的片段。“我知道我的儿子是生在太阳初升之时,他是它的孩子,他有着它的力量,具有我所钟爱的大海的力量和美丽......我闭上眼睛,感受到了海浪那温和的波动,看见了船首接近海岸时,那黎明时分平整光滑的大海。”“我听见了沙滩上海浪的声音,它们把我带走了,我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漂浮着,海滩在太阳初升之时被照的金光闪闪”(《流浪的星星》p. 269)。到了此处,作者也已毫不吝啬地用illuminé (闪耀的),luisant (金光闪闪的),immense (广阔无边的),extraordinaire (非凡的),magnifique (壮丽的),eternelle (永恒的),immortel (永生的)等形容词,将水与beauté (美丽),clarté (清澈),lumière (光明),force (力量),jeunesse (青春),impression d’être neuve (重生的灵魂)联系在了一起。在战争摧毁生命、毁灭人性的大背景下,此刻的水是生命传承的纽带,它带给读者的是赋予新生和希望之水,是蓬勃与生机。

2.2. 水之负面形象——灾难与死亡

然而,在克莱齐奥笔下,“水”并不是总表现出阴柔、母性的一面,它有时也是狂暴的、宿命的,是危险、逃亡的象征,甚至意味着死亡。而我们也可以通过作者在用词上的变化来窥探“水”之负面形象的构建。

动词:Croître (增加);manger (腐蚀);monter (上升);neutraliser (抵消);engloutir (吞没);noyer (淹没);frapper (敲打);zigzaguer (踉跄而行);bouillir (沸腾);s’évanouir (消逝);s’évaporer (蒸发);écarter (摆脱);mouiller (浸湿);charrier (驱逐);arracher (拔除);étourdir (使晕头转向);emporter (夺走);bouiller (搅浑);écumer (掠夺);rejeter (排斥);cogner (猛击);sebousculer (推翻);tournoyer (盘旋);creuser (挖掘);s’étaler (展开);battre (击打);basculer (翻转);gémir (呻吟)。

名词:Flot (波涛);monstre (怪物);tourbillon (漩涡);bruit (噪声);torrent (激流);fracas (破裂声);vertige (眩晕);crête (浪尖);vagues (波涛);lame (波涛);fusion (熔融);crainte (恐惧);abondonnement (遗弃);cassure (断裂);ombre (阴影);tumulte (嘈杂);grisaille (暗淡);maelstrom (大漩涡)。

形容词:Sale (肮脏的);assourdissant (震耳欲聋的);géant (巨大的);noir (乌黑的);rapide (湍急的);violent (猛烈的);froid (冰冷的);immense (巨大的);puissant (强有力的);sombre (阴沉的);houleux (波涛汹涌的)。

副词(词组):À l’assaut (猛攻地);brusquement (粗暴地)。

对于因战争被迫离开家园、为寻找和平与信仰而前往耶路撒冷的艾斯苔尔而言,大部分的流亡时间是在漂泊不定的大海上艰难度过的。不同于之前水为她带来的平静,此刻的大海是汹涌的,暴怒的,是危险与逃亡的象征。“夜里,风暴又起来了。海浪许是越过了围着波特曼海湾的严岬,敲击着船身,大海摇晃着,呻吟着,把所有人都惊醒了。”“大海广阔无边,翻滚着点点阳光,狂风在浪尖上挽起朵朵泡沫,再把它们向后甩去。那强有力的刀刃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它们扑腾在白色的岩石上,蜂拥进阿隆岗的狭窄入口。蓝色的海水在海湾里打着转转,卷起一个个漩涡”(《流浪的星星》p. 126)。这样的描写在此章节中大量出现,作者在动词的使用上也是颇为精彩:bouiller (翻滚),écumer (撇去泡沫),rejeter (抛弃),cogner (碰撞),se bousculer (蜂拥),tournoyer (打转),creuser (卷起),battre、frapper (拍打),basculer 翻转,gémir (呻吟)等等都与之前一系列表现水的灵动雀跃、欢愉温柔的拟人化动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反差,并且还以étourdir (使惊呆),gêner (使不安),brûler (灼烧)等动词来描绘这汹涌的大海带给人的恐惧与绝望。

在作品《诉讼笔录》中,同样也充斥着主人公对于“水”的无限恐惧,但此刻的“水”更代表了死亡,它既是不详与灾难的象征,同时也深不可测、是夺取生命的幽灵。对于主人公亚当波洛来说,“大海”似乎是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屏障,灾难再次一触即发。“大海开始拓展,吞噬了灰蒙蒙的狭窄海滨,接着上涨,向山丘发起攻击,向他涌来,要淹没他,逼得他走投无路,将他吞没在脏乎乎的波浪之中。”(《诉讼笔录》p8)此时在对“水”的形容词使用上,作者运用了sale (肮脏的),houleux (波涛汹涌的),froid (冰冷的),assourdissant (沉重的);violent (激烈的)等形容词,并且海水的颜色也由之前pure (纯净的)、claire (清澈的)转变为noir (黑乎乎的),gris (灰暗的),sombre (阴沉的)。

不仅如此,随着描写的展开,读者会看到,甚至就连“喷泉之水”都变成了恐惧的来源。“我用空盒子做了艘船......把它整个儿放到池子的水面上。它马上开始在那黑乎乎的池水里滑动起来......喷水像雨点般下落,将它吞没,给它笼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气雾。池水开始在它周围沸腾起来,数秒钟后,它像个幽灵,沉下池底,消失在嘈杂的黑色漩涡和灰蒙蒙的水雾中”(《诉讼笔录》p. 168)。克莱齐奥运用了tomber (下落),couvrir (笼罩),bouillir (沸腾),engloutir (吞没),noyer (沉下) s’évanouir (消失)等动词详细展现了“水”如幽灵般吞噬万物的动态过程,且在名词的使用上开始反复出现tourbillon (漩涡),maelstrom (大旋涡),flot (波涛),torrent (激流),并且以monstre (野兽)与ombre (幽灵)来给“水”加以比喻。亚当的命运无疑也像这柔弱的小火柴盒,他的行为得不到社会的理解,因此他悲观厌世,现代社会带给他内心的不安也压力也如同这“水”一般将他吞没。作者看似表面在写“水”的恐怖,实则也是在向西方工业社会之下的现代文明发出诘难。

无论是波糖汹涌的海水、幽灵般的泉水以及带走生命的血水,都勾勒出一幅幅扭曲的、压抑的西方现代文明社会的画面。作者在大量负面词汇的组合排列之下,通过对“水”的词汇场构建,刻画了“水”的死亡与灾难的象征,实质上表现了工业社会下人类生存的困境,投射出作者对于西方社会的不安与思索、怀疑与批判。

3. “水”的双重形象与克莱齐奥的生态文明观

通过对克莱齐奥的两部作品《流浪的星星》与《诉讼笔录》中关于“水”的词汇场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克莱齐奥为主人公们精心编排的故事几乎都围绕着“水”而展开,作家对于“水”元素所使用的词汇精彩纷呈,从而构建了一个个硕大而丰富的词汇场网络。那么作家为何如此偏爱对于“水”元素的描绘呢?

首先,这与作家本人的生活经历密不可分。勒·克莱齐奥的祖母原本生活在法国西北部的布列塔尼,18世纪移民到了印度洋上的毛里求斯岛。而克莱齐奥本人则出生在法国著名的海滨城市尼斯,童年的他在海边度过。可以说水承载着他的一切,是他潜意识中不可或缺的生活场景。评论家让·奥尼姆也在他的著作《阅读勒·克莱齐奥》中说道:“勒·克莱齐奥,这个岛民,他从不能远离大海而生存。他在描写中总能无意识的选取通往海滨的、洒满阳光的小路,或是沿海岸伸展的小径做背景。” [3]

其实不仅对于“水”,克莱齐奥还将天空、沙漠、土地、星星、火等一系列自然元素融入了创作之中。他的作品中不仅有对现实世界尖锐的批判,对于边缘人物、边缘文化的的关注,更有对工业文明的诟病,对生态文明、自然之美的理性呼吁,直接而突出的表达了他的生态审美意识。但克莱齐奥对于自然、对于生态的审美与思考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随着写作的深入不断变化的。国内法国文学学者大多认为,克莱齐奥的创作以《沙漠》为分水岭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阶段。从处女座《诉讼笔录》开始,克莱齐奥的前期创作主要致力于对西方现代文明的缺陷和弊端的揭露,他主要通过对于刻画人物的生存状态、战争的荒诞和殖民的罪恶来展示人类科技的无穷发展、物欲对自然、生态和人本身的破坏,从而突出对现代西方文明极端厌弃的这一主题。而后期他的创作开始思考人类的出路问题,经常在作品中通过大量的白描手法来展示自然之美和人与自然和谐交融之美,将对大自然的生态审美与现代西方文明的批判交融在一起,试图唤醒人们在物化世界中麻木的系统感觉与良知。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在他的处女作《诉讼笔录》中对于“水”元素的词汇场大多是负面的、阴暗的,是灾难与死亡的象征;而在他后期的作品《流浪的星星》中,“水”则更多的表现的是希望与生命,是人类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而带来的美好与希冀。

4. 结语

通过对《流浪的星星》与《诉讼笔录》中关于“水”元素的词汇场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在克莱齐奥笔下“水”的双重形象:它既意味着死亡、恐惧,也是生命与希望的契机。克莱齐奥满怀着对于全体人类和整个世界的热爱为读者拆解着愈演愈烈的生态危机难题,在文学的世界中寻找着人类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方式,探索着人类解决生态危机、精神危机的突破口。他以独具匠心的创作特色引人瞩目,以自然元素来表达人物的心境与自身对于人性、生命的关爱与思考,带给读者及其新鲜的感受和回味良久的艺术感受。

参考文献

[1] 赵秀红. 试析勒•克莱齐奥小说中“水”的意象[J]. 新余学院学报, 2008, 13(1): 53-55.
[2] 袁筱一. 现代与经典的完美结合——读勒•克莱齐奥《流浪的星星》[J]. 当代外国文学, 1996(4): 76-80.
[3] Onimus, J. (1992) Pour lire Le Clézio. PUF, Par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