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Λ8中讨论了“不动的动者”的复多性。他在Λ6~7中论证了存在永恒的不运动实体,它是天球圆周运动的“不动的动者”。在Λ8开始,亚里士多德转而讨论这种实体的数目。在改造了同时代天文学家的学说之后,他根据被运动的天球的数目,最终说明了“不动的动者”的数目。
本文从三个方面展开讨论:首先表明亚里士多德证明“不动的动者”数目的方式;其次阐明他是如何论证它们为何恰好是这些数目;最后说明正是由于亚里士多德引入“不动的动者”的复多性,造成了诸本原之间缺乏内在的统一性。
2. 不动的动者的数目
亚里士多德在Λ6~7中讨论了不运动实体,指出它是天球的“不动的动者”,在Λ8开篇,他着手考察了不运动实体的数目,他说:“我们不应该忽视这个问题:应该假设这个种类的实体是一个还是多个,它们有多少个?”(1073a14~15)1。随后,亚里士多德批判了柏拉图主义者的理念论,认为他们不仅在考察不运动的实体上误入歧途,而且没有证明实体的数目为何是某个确切的数目。
在具体论述“不动的动者”的数目时,亚里士多德明确表示,将从在前两章已经做出的预设和区分出发,即“不动的动者”以及它与被运动物之间的区分。他认为“不动的动者”不可能只是一个,“因为,我们看到,宇宙的单纯位移运动,它是由首要的不运动实体所运动,在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位移运动:行星的永恒位移运动”(1073a29~31)。这就说明,“不动的动者”的复多性对亚里士多德来说不成问题,关键在于如何确定它们的具体数目。为此,亚里士多德给出了一条讨论的总则:“本原和首要的存在者不论因其自身还是因其偶性都是不被运动的,但它是首要、永恒、单一运动的原因。既然被运动的事物必须被某物所运动,第一运动者就其自身必须不运动,永恒的运动必须被永恒的事物所引起,单一的运动必须被单一的事物所引起。”(1073a24~28)。
作为“不动的动者”,它本身就是因其自身不被运动,Λ6~7已经说明了这个结论。但是,亚里士多德补充另外一层含义:本原和首要的存在者因偶性也是不被运动的。亚里士多德在其他地方指出,在动物的运动中,灵魂是动物的“不动的动者”,它们本身不被运动,但能够引起动物的运动。但是由于灵魂在动物的躯体中,因为躯体的运动,从而具有因偶性的运动,这是灵魂因自身引起的因其偶性的运动。除此之外,天球就是因偶性地被运动的,只不过对天球来说,它们是被它物引起的因其偶性的运动。亚里士多德之所以强调天体的“不动的动者”不因其偶性被运动,是为了将它们与天球以及动物的灵魂区分开来,由此他才能说它们是“首要、永恒、单一运动的原因”,因为只有天球的运动才是永恒的圆周运动,进而它们在运动方式上,相比于其他的运动(质变、量变以及其他位移运动,比如直线运动等)是首要的、永恒的。接下来,亚里士多德为探究“不动的动者”的数目做了最后的铺垫。他指出,被运动的事物由每个事物所运动,而且单一的事物引起单一的运动。这样一来,为了确定“不动的动者”的数目,只需要去确定永恒圆周运动的数目。
但是如何去确定永恒圆周运动的数目?亚里士多德认为需要借助天文学,他通过修正同时代的天文学家欧多克索、卡利普斯的同心球理论,表明存在55个天球,进而说明存在55个推动天球的“不动的动者”,由此证明了“不动的动者”的复多性。
我们简单介绍一下欧多克索的同心球理论。为了解释太阳、月亮、五大行星复杂的运动,欧多克索为日月和每一个行星都设想了若干个天球,所有天球的球心都相同,地球静止地位于天球的球心。每个天球大小不同,相互嵌套。它们各自以不同的速度做着匀速的永恒圆周运动,它们各自的轴的倾斜角度也各不相同。这七个天体都位于各自最内层天球的赤道上。这样一来,这些天体不规则的视运动都可以被分解为若干个天球的永恒圆周运动。欧多克索认为,日、月有三个天球,以太阳为例,它的最外层天球与恒星的天球一致,这并不是说太阳的最外层天球就是恒星的天球,而是指它们的运动一致 [1] ,这个天球解释的是太阳自东向西的周日视运动;第二层天球沿着黄道运动,用以解释太阳的周年视运动。太阳的最内层天球则用来解释它偏离黄道的运动。由于行星的视运动比日月复杂,它们会发生“留”和“逆行”等现象,所以,五大行星各自都有四个天球。所有行星最外层天球、第二层天球分别与日月的最外层天球、第二层天球一致,“因为恒星的天球带动了所有的天球,被安排在之下的沿着黄道运动的天球则对它们都是共同的”(1073b25~27)。现在我们知道,这分别是由于地球自身的自转和围绕太阳的公转造成的。所有行星第三个天球的两极都位于黄道带上,第四个天球的轴向第三个天球的轴倾斜,这两个天球的运动共同用以解释行星的“留”和“逆行”。卡利普斯对欧多克索的理论进行了修正,他分别为火星、金星、水星增加了一个天球,分别为日月增加了两天球。
而亚里士多德对欧多克索、卡利普斯理论做出的最大修正在于,把“所有天球都统合起来解释现象”(1074a)。因为在他们那里,每个天体的天球系统都是相互独立的。亚里士多德则引入反作用天球,以抵消上一个行星A天球的运动对下一个行星B运动的影响,使得行星B的最外层天球的运动与恒星天球的运动保持一致,就好像行星A并不存在一样。由于月亮是最底层的天体,因而它并不需要反作用天球,所以除了月亮之外,其他的天体都要增加各自天球数减一个反作用天球。亚里士多德沿用了卡利普斯的天球数目,在此基础上增加了相应的反作用天球,最终得出存在55个天球的结论2。
3. 对不动的动者数目的合理化辩护
至此,亚里士多德就计算出了天球的数目,“就让天球的数目这么多,并且有充分理由认为,那些不运动的实体和本原也是同样的多”(1074a15~18)。随后,为了进一步说明天球恰好是这些数目,进而说明不动的动者数目也相应地是这些,他说:“但是如果认为没有位移运动不与天体的位移运动相关,而且进而每一个自然和(kai)不受影响、因其自身获得最好目的(telous)3的实体都存在 [2] ,那么在这些(tautas)之外就不存在其他的自然,相反,这必然是实体的数目。因为如果存在其他的(heterai),它们将作为位移运动的目的,引起运动;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就会在已经说明的运动之外存在其他的运动。”(1074a18~24)。
在上述这段话中,“自然”“实体”“这些”“其他”指代相当模糊。Ross认为,这里的“不受影响的实体”就是1074a18中的“不运动的实体”。按照他的解释,这段话都是在讨论“不动的动者”,它的论证结构是这样的:“在整个天中,不存在对天体的运动没有作用的运动;每一个不受影响的、处于至善状态中的实体必然是一个目的,而且作为目的因产生运动。换句话说,整个天中的所有运动都是去解释天体行为的运动,每一个完满的实体产生一个运动,所以,完满实体的数目就是解释天体运动的那些数目”(Ross, 1924, 394~395)。
但是,按照这种理解,整段话就重复了1073a24~28中的观点。在那里亚里士多德已经明确了一条总则:单一的运动由单一的运动者引起,每个运动者都对应被运动物。正是这条总则才保证了能够直接从天球(即被运动的运动者)的数目,推论得出“不动的动者”的数目。或许Ross认为1074a18~24不同之处在于在这里提出了目的因,并且认为这就是“不动的动者”产生运动的方式。但在我看来,总则已经说得很清楚,无需在总则之外另外补充一条目的因的原则。换句话说,即使删除1074a18~24中有关“不动的动者”是目的因的表述,也不影响最终论证的结果。Ross没有分析这段话中两次出现的“自然”的所指。相反,在他的注释中,Judson则将“自然”等同于“不动的动者”,尽管他也承认,只能在非术语意义上理解“自然” [3] 。但是,我认为,他将“自然”等同于“不动的动者”并不合理,因为亚里士多德在Λ1对三种实体的划分中已经将可感实体与不运动的实体明确地区分开来,前两者属于自然的科学,后者属于另一门科学,所以,如果把自然等同于“不动的动者”将会模糊两者的界限。
我认为,恰恰因为这个原因,应该把“自然”和“不受影响、因其自身获得最好目的(telous)”分别理解为可感可朽实体和可感永恒实体,亦即天体。按照我的理解,“不受影响”不是指“不动的动者”的不动性,而是指可感永恒实体并不承受生成和毁灭的影响;“自然”的含义则应当被限定在月下世界的自然物上。而“这些(tautas)”和“其他的(heterai)”分别指代“可感永恒的实体”和“除了这些天体以外的其他自然物”。所以,1074a18~24的论证结构是这样的:亚里士多德首先重申了总则中的观点,每一个“不动的动者”所产生的运动都相关于每一个天体的运动;随后,他指出存在着月下世界的实体和月上世界的实体,后者就其实体性而言是纯现实的(1050b23),并且强调没有月下世界的实体能归入月上世界,除恒星之外,月上世界的实体恰好是这样的数目(日月以及五大行星)。接下来的假言推理则说明,如果月下世界的自然物也需要天体的“不动的动者”产生它们的运动,那么这些“不动的动者”将会作为它们运动的目的。但是产生月下世界自然物运动的运动者是“实践的善”(《论灵魂》443b16) [3] ,这显然与55个天体的运动者本性不相符。最后就能推导出除了55个运动之外没有其他的运动这个结论。
所以,1074a18~24中的内容就不是对总则的重复,而是对55个“不动的动者”所产生的永恒的、单一的、首要的运动的方式做出更具体的限定,即,55个“不动的运者”只能被限制在解释天体的运动上。就它服务于探寻本原的数目而言,整段话表明没有更多的不运动的实体,因为没有更多的天体的位移运动,月下世界自然物的运动不由它们所引发。
在这个论证之后,亚里士多德又从被运动物,即天体的角度,再次论证设定这些本原的数目是合理的,他说:“而且有理由从被运动的事物中假设这一点。因为,如果每一个位移运动其他事物的运动者都为了被运动物,同时,每一个位移运动都是为了被运动物,没有位移运动能够为了它自己或者其他的运动,但它必须为了天体。因为如果存在一个位移运动为了另一个运动,那么后者也将必须为了其他事物,因此,由于不可能无限后退,每一个位移运动的目的都将是在天之中被携带的某个神圣物体。”(1074a25~31)。
如果说1074a18~24中的论证是为了说明永恒的“不动的动者”只能是永恒的天体运动的原因,它们不是月下世界运动的原因,由此说明不可能有更多的“不动的动者”。那么,在这个论证中,亚里士多德则试图通过表明每一个“不动的动者”产生天体的位移运动,天球的运动不能为了它自身或者其他的运动。因而论证每一个天球的运动都是为了它们各自所携带的那个天体,进而说明天球的数目不可能比55个更少。因此,“不动的动者”的数目也不应少于55个。根据上文的分析,亚里士多德对同心球理论做出重要的改造,将各个天体独立的天球系统整合为一个相互联系的天球体系,上一个天球的运动影响下一个天球的运动。因此,为了抵消上一个天球的运动,需要给除最底层的月亮以外的所有天体相应的反作用天球,以保证恒星天球与某个天体最外层的天球保持相同的运动。这似乎会造成这样的印象,即,既然存在恒星天球的运动,那么所有天体最外层的天球似乎就是多余的。但是,在我看来,正是为了避免这一点,亚里士多德才需要强调每一个“不动的动者”所产生的天球的运动不能无限地传递下去,它们最终只是为了解释某个特定的天体的运动。也就是说,尽管第一运动者所产生的恒星天球的运动并没有被各个其他天体的反作用天球的运动抵消,而且,每一个天体的周日视运动都与恒星的周日视运动一致,但是第一运动者的运动只是为了恒星的运动,而土星的最外层天球只是为了解释土星的周日视运动。所以,亚里士多德才会说“每一个位移运动的目的都将是在天之中被携带的某个神圣物体”(1074a30~31)。
所以,亚里士多德在计算出天球的数目,并将它们与“不动的动者”的数目等同起来之后,他在1074a18~24、1074a25~31中对“不动的动者”恰好是这样的复多性做了必要的补充,分别论证了本原的数目不能更多(因为不动的动者被限定在解释天体的运动上)、不能更少(因为每一个不动的动者都仅仅解释相应的天体的运动)。
4. 复多性与统一性
上文对Λ8具体内容的分析,意在表明亚里士多德通过何种方式完成对不运动实体数目的研究,说明他对“不动的动者”的复多性的论证是合理的。本节则试图通过说明它们与月下世界、第一运动者的联系。具体来说,我讨论了两个点:首先,天体的“不动的动者”以何种方式关联于月下世界;其次,第一运动者的作用是否能扩展到55个“不动的动者”,揭示出事实上由于引入多个“不动的动者”,造成了本原之间缺乏内在统一性的困境。
亚里士多德在Λ5讨论可感实体的本原时告诉我们,人的本原除了他自身的质料、形式以及外在于他的本原,例如他的父亲,还应该有太阳和黄道,它们作为运动者。在Λ6,他进一步指出:“如果相同的事物总是循环往复,那么就应该有一个事物持续存在,永远如此现实活动着。如果有生成和消灭,那么以不同方式现实活动的事物。因此,这种活动必然因其自身以这种方式实现,因它物之故以另一种方式实现,要么因其他事物之故,要么因首要事物之故。这必定是因首要事物之故,因为否则它就要再次产生第二、第三的原因。所以,最好说它是首要的原因。因为它是事物永远以相同方式出现的原因,其他事物则是事物以不同方式出现的原因,它们两者是事物永恒的多样性的原因。”(1072a10~17)。
亚里士多德试图建立天体永恒的位移运动与月下世界存在物生成与消灭之间的某种联系。按照他在《论生成与毁灭》2.10中的看法,位移运动先于生成,位移运动的永恒性(即整个天球的运动)造成了生成的连续性,太阳沿着黄道的运动则是生成和消灭的原因。
这样一来,可感可朽实体、可感永恒实体以及不运动实体(不动的动者)三者之间的联系就确立起来了,“不动的动者”产生永恒圆周运动是天体运动的原因,天体的周年运动、周日运动产生月下世界的生成和毁灭。那么,正如上文揭示的那样,“不动的动者”在动力因上,建立了与整个天和自然的联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天体的“不动的动者”就是月下世界的直接原因,或者说并不存在一种贯穿整个自然的动力因,能够对万物的运动给出统一的描述。这就是亚里士多德在Λ8中需要论证有多个“不动的动者”的原因,而且在1074a18~24中做出进一步的补充,将它们作为动力因限定在天体上,而非月下世界的实体上。这就是为什么对亚里士多德来说,“哪种运动是首要的”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上文已经指出,他在永恒的圆周运动和其他位移之间做出区分,为了说明只有前者才是天球的运动方式。
事实上,亚里士多德对是否存在一种万物的本原并没有把握,在Λ1他就说“前一类实体<可感实体>是自然科学的主题(因为它们包含变化),而后一类<不运动实体>属于其他科学,如果对它们来说没有共同的本原的话”(1069b1)。由于似乎不存在共同的本原,他才会把对可感实体和不运动实体的本原讨论区分开来,在Λ2~5首先讨论了可感实体的本原,而Λ6~10才讨论了不运动实体。
这进一步引出了关于第一运动者与55个“不动的动者”之间的关联问题。亚里士多德没有在Λ卷中做出详细的讨论,学者通过相关文本重构出它们的联系。亚里士多德对同心球理论做出了修正,使得上一层天球的运动能够传输到下一层天球中,因为“他的兴趣不仅在于想方设法把观测到的行星运动的轨迹简约成简单圆周运动的组合,而且更在于解释运动是如何从最外层的天球向月亮下方的区域传送的” [5] 。Ross也认为,不能设想恒星的运动与土星和太阳的运动没有联系,因此必须假设恒星的运动是土星运动的原因,进而间接的是太阳运动的原因(Ross, 1924: p. 372)。第一运动者是恒星天球运动的原因。亚里士多德在《论天》2.12中将生命和行为赋予天体,将它们的行为视为与动物、植物的行为类似,因此,天体拥有灵魂,他在Λ9中将“不动的动者”描述为思想自身的理智。将这些与Λ7中第一运动者作为爱的对象、作为目的因引发运动的观点联系起来,Ross重构了第一运动者与55个次级不动的动者之间的关系:(1) 第一运动者;(2) 对第一运动者的爱驱动55个理智;(3) 对第一运动者的爱驱动最外层天球的灵魂;(4) 对55个理智的爱分别驱动55个天球的灵魂;(5) 最外层天球被它的灵魂所运动;(6) 55个天球被它们的灵魂运动(Ross, 1924, cxxxvi)。由此,通过这种方式,整个天和自然都依赖于第一运动者。
但是,在我看来,这样的解释与亚里士多德Λ8中对存在多个“不动的动者”的论证不一致。首先,“不动的动者”每一个本身就是纯现实性4,并不存在潜能,而且它们既因其自身不被运动,也不因偶性被运动,那么就不能说“对第一运动者的爱驱动55个理智”。其次,按照这种理解,亚里士多德安排55个“不动的动者”似乎就是多余的,因为如果第一运动者产生恒星天球的运动,运动能够传递给下一层天球,那么就不需要给各个天球额外配置它们的“不动的动者”了。相反,在上文对1074a25~31的解释中,我试图说明尽管把各个天体独立的天球系统整合为一个天球系统,但是每一个“不动的动者”所产生的运动都是为了它们各自的天体的运动,在这个意义上它们所产生的运动都是独特的,并不能缩减为仅仅是第一运动者所产生的唯一的运动,而且天体最外层天球的运动也不能被恒星天球所取代。这也就是亚里士多德需要保持“不动的动者”复多性的原因,不能削减它们的数目,55个天球对应的恰好是55个“不动的动者”。
所以,正是由于“不动的动者”的复多性,使得它们与月下世界和第一运动者之间的联系变得模糊不清。一方面,55个“不动的动者”产生的运动被限定在天体上,月下世界中的实体各种具有其内在的本原,55个“不动的动者”之于整个自然,仅仅像大地之于动物和被动物所推动的东西。另一方面,第一运动者所产生的运动不能扩展至恒星天球以下,因为在其下的土星的最外层天球拥有属于土星自身周日运动的不动的动者。亚里士多德在Λ8中论述了“不动的动者”的复多性,但由于其自身理论框架的局限,未能很好地将可感实体的本原、不运动实体的本原(这里特指55个“不动的动者”)以及第一运动者整合起来。对此,在古代,他的学生塞奥弗拉斯特就已经指出,如果运动者和运动的本原具有复多性,那么它们朝向最高本原运动时的和谐性就得不到保证 [6] 。普罗提诺也有过同样的诘难:“如果每一个理智实在都是一个本原,那么,众多的本原就是一个随意的集合;既然如此,又将是什么去解释它们共同的运作,一致地完成单一的任务即整个宇宙的和谐呢?” [7] 显然,亚里士多德无法做出有力的回应,他的哲学中出现的裂缝需要后世思想家去填补。
NOTES
1本文中所有《形而上学》译文都是直接从罗斯的古希腊语校勘本译出(Ross, W. D. (1924) Aristotle’s Metaphysics: A Revised Text with Introduction and Commentary, Oxford: Clarendon Press, 2 vols)。
2如果扣除卡利普斯分别为太阳、月亮增加的2个天球,那么数目是47。如果扣除4个天球,以及太阳的反作用天球2个,事实上,数目应该是49,但是亚里士多德原文如此。
3多数学者都读作“telos”,按照这种读法,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每一个自然和(kai)不受影响、因其自身获得最好的实体都是一个目的”。因为这样就能与1074a23中“作为位移运动的目的”相联系。参见Lloyd, G.E.R. (2000) Aristotle’s Metaphysics Lambda Symposium Aristotelicum, Clarendon Press, 264; Judson, L. (2019) Aristotle Metaphysics Book Λ, Clarendon Press, 273; Ross, W.D. (1924) Aristotle’s Metaphysics: A Revised Text with Introduction and Commentary, Oxford: Clarendon Press, 2 vols, 395。
4这点是在Λ6中证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