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本文基于心理学视域下对于先秦“和”文化进行探究,首节为文字学,即古文字探源;第二节是文献学、历史学,即从经籍、百家诸子中抽出“和”作为概念的演变史,一部典籍中,“和”字出现过几次,在什么语境下,有何含义,亦可以说是文献学的梳理工作;第三节是“和”范畴,从概念到范畴,即从先秦经籍中,抽离出“和”作为构建心理学体系的过程。
2. 基于心理学基础的“和”字探源
人类心理活动的产生基于人类实践活动的发生,中国考古学的进展不断推进中国向前追溯的历史,而对“和”字进行考古学的探源工程,既是考古学的任务,也是心理学研究何以造字的任务要求。
许慎《说文解字·和》:“咊,相应也。从口,禾声”,《尔雅》:“谐、辑、协,和也”、“小者谓之和”等都将“和”的字面义、引申义作出解释,而“和”字的本义须追溯考古学依据,而基于考古学的心理学研究“和”字的产生才有基底性突破。甲骨文中“和”字并没有出处,而铜器铭文中“和”作“”。同时,在考古学中发现与“和”字同源的字共有“禾”、“龢”、“盉”等三字,而对“和”字三者的造字心理学进行研究也就有了考古学依据。
《说文解字·禾》:“禾,嘉榖也。二月始生,八月而孰,得时之中,故谓之禾。”(许慎,2012)考古学中,“禾”作“”从心理学上看,禾字即是天地万象和谐的象征,禾是万物生长、内外通达、阴阳相济的产物,人的心理活动虽然并没有明确的表述和理论概括,但就此可以体现在所造“禾”字之中。而从语音“he”中亦能体现出先人造字的心理学根据,即当众多可以饱腹的禾谷呈现在先人视野中,人因感叹和不由自主发出“he”来表示惊叹,而对大自然保持敬畏之心,久而久之,先人在面对可以充饥果腹的“禾”时,将“he”造字成“禾”,既是造字心理学象形的要求,也是因感叹而作的语音心理学的要求。
《说文解字·龢》:“龢。调也。从龠,禾声。”“龠”是一种竹管乐器,形似排箫、笛子等,是一种多排乐器,许慎将“龢”解释成“调也”,则“调也”是“龢”的引申义,而“龢”(赵爱国,2018)的本义亦需要借助考古学、心理学的溯源方才能找到造字依据。“龢”在甲骨文中作“”,从字形上看,可能包括了排管乐器和农事活动“禾”两者的结合。先人在造出“禾”字之后,而祈求禾能丰收,求禾的活动就借助于巫舞巫乐,其中就包括了“龢”的参与,先人在舞蹈中载歌载舞,奏“龠”以求禾丰收,由被动接受禾的生长成熟到自觉的通过人类的努力去参与到禾的孕化过程,这就是求禾以奏“龢”的心理学依据。而贾湖遗址中发现的骨笛距今大概5000~70,000年,这正是体现出在三代之前,先民早已有了巫教祭祀活动,古时奏乐并非为了满足听觉的享受,而是为了祈求来年丰收而生存的祭祀礼仪,故此“龠”与“禾”的结合,才造出“龢”字,正是先民造字过程中活泼泼的心理学依据。
《说文解字·盉》:“盉,调味也。”“皿”是一种饮食用具,而“皿”与“禾”的结合,从造字字源看,“盉”在铜器铭文中作“”,其中先民造字心理学中至少有两层意义,其一祭祀之用,即将收获的禾祭祀给天神,既是对天神保佑丰收的供养,也是为来年祈祷丰收的愿望;其二,将禾放到皿器之中,亦是先民将禾煮熟而食用的生动展现,从“盉”字造字中就能体现出先民造字心理的依据,不是理性的分析,而是感性经验的直接书写出来,一目了然。
从上述心理学分析可知,“和”字从“禾”到“龢”最后到“盉”的演变,是先民心理感性认识自然从而因情感造字,而在认知心理学、认知语言学界中有“俄罗斯心理学之父”的维果茨基的“文化——历史心理学理论”中,他提出的“人的发展心理学”,心理学的基础是“人学”,描写性的心理学注重的是描写和理解,它把概念的分析作为对象。
3. 基于心理学基础的“和”字先秦文献整理
“和”字具极强的生命活力,有着丰富的文化底蕴的概念,其诞生之初就和先民祈求禾丰收以填饱口腹,其后,“和”字演变史与先民生活息息相关,而基于心理学、符号学角度,从文献中可以看出,心理是人的机能和特性,人的心理是社会的,人的生活活动直接受到环境的制约,且与动物不同,是通过社会生产的并具有社会意义的劳动工具系统和心理学工具系统实现的。
关于饮食方面。《礼记》:“辨轻重,制刚柔,和五味,以节食时事”中讲到饮食文化,即调和五味,五味指的是酸苦甘辛咸,只有五味调和才能使得饮食和谐。《诗经》:“酒既和旨,饮酒孔偕”中讲到饮酒亦需要符合和谐的原则,则对于饮食心理学适度原则亦同样适用。《说命下》:“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周礼·天官》:“内雍:掌王及后、世子膳羞之割亨煎和之事”、《郊特牲》:“大羹不和,贵其志也”等都讲到饮食中要做到身心配合,即虽然饮食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但是在满足口腹的同时更应该保证心灵的协调,饮食心理学讲到人的饮食不仅可以满足人的自然生理需求,更重要的是通过饮食的相互调和搭配而做到人的精神修养和生活关系的和谐融洽。
关于音乐方面。《诗经》:“鼓瑟鼓瑟,和乐且湛”,其中关于鼓瑟之音讲到对于演奏乐器应该做到和乐的境界,而心理学研究发现,乐器的演奏对于朋友之间和谐关系的培养具有重要作用。《周礼》:“鼓人:掌教六鼓、四金之音声,以节声乐,以和军旅,以正田役”,从《周礼》看,调和音乐的目的不仅仅是使身心得到舒缓,更可以加强行军的纪律性,士气的培养等。《儒行》:“歌乐者,仁之和也”中体现出心理学的身心合一效应,即对于音歌乐舞,不仅仅是身体的调节功能,更是仁爱之心在发用,只有做到身心合一的和乐,才是真正的音乐和谐,正是心理学中讲到的音乐艺术在欣赏和审美的同时,能够在心理学研究领域起到辅助作用(郗望,2023)。
关于个人血气方面。《黄帝内经》:“味有所藏,以养五气,气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中讲到饮食应有节度,以使身心之气血均衡,而血气和谐就使身体机能恢复而气力生,只有做到身心统一,个人精神才能涵养而生神。其中,医学心理学中讲到认识心理是人的最基本的心理活动,是人脑对客观对象的属性及其规律的自觉而能动的反映(侯洪澜,齐明,2000)。《逆调论》中“胃不和则卧不安”即是表达了五脏六腑各个器官不同功能间出现不和谐状况下对于身体机能不同的反应,这也是医学心理学中胃不舒服则睡不着觉相符合的。同时还在《六元正纪论》分别写到:“中酸和”、“中辛和”、“中甘和”等五味的和谐对于调节身心合一的作用。
4. 基于心理学基础的“和”范畴体系梳理
由前两节可知,基于心理学向度分析,从“和”造字字源起,“和”的产生发展史就离不开先民心理感性经验的认识,而通过先秦文献整理可知,“和”字不仅仅是感性经验的总结,也是先民生命体验和生活经验的再展示。从而本节从心理学角度探究“和”文化的形上学依据。
1) 个人身心和合。《素问》中讲到:“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王冰,1963)即是讲身心之道是有迹可循的,养生之道应该在于对于阴阳时节的把握,顺时而动,同时对于术数的利用上,应该与其和而不是逆其数,同时应该做到饮食有节,起居有常数等,只有遵循时节、饮食起居之道,才能做到个人身心和合,而只有做到身心和合才是养生之道,才能延年益寿,养生心理学讲到心理状态与生理状态有着密切关系,“兹心不爽,而昏乱百变”,生理状态会影响到心理状态,“此心不明,照察失宣而昏乱百事之节度也”表明心理状态的混乱会影响到生理状态的发挥。
2) 社会关心和合。《春秋》:“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求无不具,各知其极”中讲到君臣上下关系和谐共生,只有做到和谐百事运作则并行不悖,提高工作协调能力和效率。《国语》:“昭神能孝,慈和能惠,推敌能让”讲到家庭伦常关系的和谐相处做到孝悌、慈让、恭敬之心才能家和万事兴,保持家庭、社会的和谐。《论语》:“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中讲到君子德行应该做到不同事物间的和谐共存,而不是一味地讲求同一性,心理学讲到并不是同一使得社会群体变得和谐,恰恰是不同类型、事物的相互交融配合最后使得社会走向和谐统一。
3) 人与自然和合。《道德经》:“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中讲到阴阳和谐的共生共存才使得人与自然的关系是融洽而和谐的。《周易》:“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和太和,乃利贞”(李鼎祚,2016)中讲到天道的运行,至大至刚,而天道作为本体存在呈现出保和太和的光明之象,照耀万邦才使得人与自然的相处和合同一。心理学讲人长期处于光明、温暖的状态之中才会使得身心和谐而不易生病。
最后,据考古学的探源工作表明中华文化远不止五千年,从“和”字字源的演变史到先秦文献中关于“和”概念的出处中表明“和”文化源远流长,而基于心理学角度,将“和”字从字源、概念和范畴体系进行梳理可以得到“和”范畴心理学的基本描述,即建立在心理学基础上的“和”文化中,应该做到个人身心和一、社会关系和一以及人与自然和一,从大量文献中都蕴含着丰富的心理学思想的记载,从对个人身心的认识、分析到心理状态的调节,以及对于心理疾病的治疗等都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宝贵财富。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