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伊恩·麦克尤恩(1948~),素有英国国民作家之美誉,也在全球读者中大受欢迎。《时间的孩子》是他从早期的私人问题转向更广泛的政治和社会空间的代表作。小说讲述了一对夫妇的故事。童书作家斯蒂芬·刘易斯有一天在超市里意外弄丢了女儿,他花了很多时间去寻找,完全忽视了自己的事业、心理健康和家庭。他的妻子朱莉·刘易斯是一位很有前途的音乐家,在绝望地寻找之后,她艰难地接受了这个悲惨的事实,逃离了熟悉的环境,恢复了内心的平静。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二个婴儿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中,他们鼓起勇气继续前进。
目前对本书的研究很少集中在男性角色身上,导致对男性气质的剖析不够深入。研究小说中的男子气概是接近麦克尤恩关于性别关系的思想的重要途径。本文将以康奈尔的理论为基础,对男性气质进行研究,以揭示男性气质对个人、家庭关系的影响。
康奈尔将现代的男性气概分为四种类型:霸权性、从属性、同谋性和边缘性。她将霸权性的男子气概定义为“性别实践的配置,它体现了目前公认的对男性主导地位和女性从属地位问题的答案”( [1] : p. 72)。核心问题是根深蒂固的制度,尽管它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但总是通过把女性放在较低的地位来保证男性的利益。至于从属关系,它指的是“男性群体之间的支配关系和从属关系的特定性别关系”( [1] : p. 77~78)。就共谋而言,这意味着“大多数人从其霸权中获益”( [1] : p. 79),而只有少数人可以严格遵守霸权模式。最后一种是边缘化,它指的是“性别与阶级和种族等其他结构的相互作用进一步创造了男性气质之间的关系”( [1] : p. 81)。
2. 男性气质与男性身份建构
一开始,斯蒂芬是一个成功的作家,一个慈爱的父亲,一个体贴的丈夫。在事业上,作为一名儿童读物作家,他赚了很多钱,并在儿童中获得了名声和人气。除了物质利益,他在写作中找到了自己的乐趣和抱负,感到“他是托马斯·曼,他是詹姆斯·乔伊斯,也许他是威廉·莎士比亚”( [2] : p. 27)。在社会地位方面,他加入了官方儿童保育委员会,对政治事务有一定的影响力。此外,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一些受人尊敬的朋友。他爱他的妻子,照顾凯特,帮她穿衣服,这表明他不同于传统的男人在家庭事务中扮演的角色。总之,斯蒂芬代表了社会中的主导人物。他在事业上表现得咄咄逼人,在一定程度上遵守了霸权性男性气质,但也通过体贴、温柔地照顾家庭,形成了自己的非霸权性男性气质。
当凯特被绑架时,他失去了父亲的身份,然后因为朱莉的离开而失去了丈夫的身份。他建立在霸权性男性气质基础上的身份受到了猛烈打击。父亲被认为是为孩子提供经济支持和照顾的人。凯特的失踪是由于他的疏忽,这剥夺了斯蒂芬作为父亲的身份。于是,他的力量变成了软弱,这导致他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把妻子推开,拒绝联系朋友。在家庭中,他逐渐对朱莉产生了愤怒,将朱莉停止寻找,整天坐在扶手椅上的行为理解为女性的自我毁灭。他被排除在社会生活之外,对整个世界缺乏信心,在空虚的生活中感到无意义。
更糟糕的是,霸权性男性气质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会给他带来更多的痛苦。根深蒂固的男子气概暗示着他是一个坚强、有力、冷静的男人,这令他在寻找失踪女儿的过程中表现出了巨大的意志和毅力。但这种寻找是毫无意义和疯狂的,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用绝望折磨他。他放弃了自己的生活,整日做白日梦,表现得像一个孤独、空虚的隐士,与外界断绝了联系。
他对事实的接受标志着他真正的成长,标志着他真正变成了一个更宽容的人。直到第六章中,他又一次把学校里的一个女孩误认成凯特,他才承认了失去女儿这一事实。然后,他回到正常的生活,少喝酒,定期上网球课和学习语言。渐渐地,他发现凯特和其他小女孩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当他在车站遇到同一个女孩时,她曾经从他那里得到过一些钱。他变得更有责任感,愿意背负查尔斯的遗体。当第二个孩子在他手中看着这个世界时,他终于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恢复过来。朱莉的成功分娩标志着他再次变得强大,可以扮演父亲的角色。随着妻儿的回归,他重新建立了自己的男性身份的认同。
3. 男性气质与家庭关系
3.1. 和谐家庭中的男性气质
小说中,斯蒂芬、朱莉和他们的女儿凯特组成了一个和谐的家庭。斯蒂芬·刘易斯,一个温柔而不好斗的男人,享受家庭的温暖,欣赏朱莉的成就,“他的生活建立在他们的亲密关系之上,并开始依赖它”( [2] : p. 18)。朱莉·刘易斯是一个冷静、警惕的女人,她非常爱她的丈夫,并善于向他表达自己的爱和感情。他们建立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共同分担经济负担,建立了亲密的爱的纽带,团结在一起面对灾难。斯蒂芬温和的男性气质并不要求他总是占主导地位,这对家庭的和谐与平等有很大的帮助。反过来,家庭的爱和温暖帮助他摆脱了痛苦。
和谐的关系是建立在斯蒂芬和朱莉平等的经济能力上。小提琴家朱莉在伦敦市政厅教书,组建了一个弦乐四重奏,并在一家全国性报纸上获得了版面。她献身于事业,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夫妻二人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和丰厚的薪水,这为和谐的家庭提供了坚实的经济基础。
另一个维持家庭和谐的因素是斯蒂芬温和的男性气质,这使他能够接受作为伙伴而不是领导者的地位。在家庭责任的分配上,作者更多地描写了斯蒂芬的贡献。与传统的在家无所事事的男性不同,斯蒂芬在日常生活中承担了很多家务。当朱莉还在睡觉的时候,他给她端茶,给女儿穿上衣服,他知道谁是在收银台前快速工作的女孩,这表明他经常去超市买日常用品。
使这个家庭免于灾难的是朱莉坚强的男性气质。在女儿走失后,朱莉表现出了更多的男性特质,冷静、果断、勇敢、自制、坚强,不仅让自己摆脱了痛苦,也让家人免于无尽的伤害。悲剧发生后,巨大的悲痛笼罩着破碎的家庭,夫妻俩在心里后悔,怨恨,偷偷地责怪对方。此时,正是朱莉提出了分手,她用停止彼此伤害的智慧和独自面对苦难的勇气解决了这种局面。带着与痛苦作斗争的坚定意志,她离开老家来到乡下,试图去思考失去凯特的痛苦,而不是逃避思念她的悲伤。而斯蒂芬的反应则是疯狂寻找凯特,放弃自己的健康、工作和人际关系。朱莉首先走出了痛苦,接着她的怀孕拯救了丈夫。
3.2. 畸形家庭中的男性气质
小说中查尔斯和塞尔玛的家庭逐渐走向畸形。查尔斯是一名出版人,也是一名政治家,从男性气质的角度来看,他看起来很坚强,但也被男子气概的规范深深伤害,因此他倒退到童年时代,觉得自己是一个小男孩很安全。他的妻子塞尔玛是一名物理学家,她表现出力量、理性和冷静,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基于塞尔玛的主导地位和查尔斯的从属地位,它更像是一个由母亲和儿子组成的家庭,而不是丈夫和妻子。查尔斯过于依赖妻子,甚至在与塞尔玛争吵后选择死亡作为幼稚的报复。塞尔玛身上霸道的男性气质在一定程度上压迫了查尔斯的身份,并逐渐迫使他成为一个孩子而不是丈夫,从而形成了一个失衡的家庭。
塞尔玛身上有着明显的霸权性男性气质。她从事物理方面的工作,喜欢理性,喜欢科学,也喜欢力量,对一切都反应平静,并保持着坚强而坚定的意志。由于查尔斯可怕的精神状况,她决定辞去她的工作,而查尔斯只需要听从她的建议,在灌木丛中玩土。她聪明冷静,对查尔斯前途无量的事业保持超然的态度。当查尔斯沉浸在政治中,“当他前进并巩固自己的地位时,(她)从一个温和的距离容忍了房子周围的喧嚣”( [2] : p. 47)。她冷静的另一个标志是她对丈夫自杀的反应。她打电话给朋友,寻求帮助,但拒绝斯蒂芬的安慰。
正如荣格所说,婚姻中的男人“会不自觉地寻求妻子的保护”,就像寻求母亲的保护一样 [3] 。查尔斯选择比自己大12岁的妻子,说明他在潜意识里寻求母亲的支配、安全感和保护。然而,在提供保护的同时,塞尔玛的强大力量迫使查尔斯成为一个更加依赖的孩子。妻子的主导地位对婚姻的影响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看出。
首先,她是决定查尔斯事业方向的人。在塞尔玛的建议下,查尔斯创办了一个文学读书会,几年后发展成为一家电视公司,后来又成为一名编辑和政治家。不可否认,没有塞尔玛的指导,查尔斯的成功是不可能实现的。
其次,在物质条件之外,她关心查尔斯的心态,指出他的矛盾,解决他的疑虑。根据琳恩的说法,“对自己和他人敏感,表达恐惧,承认弱点……都是典型的女性气质” [4] 。这就是为什么困扰查尔斯的精神问题是由他妻子而不是他自己说出的。他努力表现得像一个成熟的男人,这使他无法诚实地承认自己的异常,也无法寻求专业帮助。塞尔玛表现得像一个全能和无所不知的上帝。她能看出查尔斯的烦恼,并提出了搬进树林的解决方案,这在一开始就很好地缓解了查尔斯的焦虑。正如作者所写的那样,塞尔玛对查尔斯的精神状况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根据塞尔玛的说法,“……查尔斯想要的,他需要的与他所做的,他一直在做的都不一致。正是这些矛盾使他如此疯狂,对成功如此不耐烦。”她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的性格、他的阴暗面和他的痛苦。
此外,她在满足查尔斯的身体需求方面扮演着母亲的角色。她为他准备食物,提醒他睡觉的时间,做着同样的事情,而查尔斯,作为一个孩子,在这段关系中,在树林里玩耍,对世界一无所知。她是最有权力的人,承担了照顾家庭的大部分责任。
3.3. 传统家庭中的男性气质
道格拉斯·刘易斯和克莱尔·刘易斯的婚姻是一种传统的婚姻,丈夫占主导地位。职业上的差异决定了道格拉斯在家庭中的主导地位。克莱尔在一家小百货公司当助理,而道格拉斯是一名军官。婚后,道格拉斯是家庭的顶梁柱,而克莱尔则呆在家里,形成一种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家庭结构。
刘易斯具有典型的霸权性男性气质,但他也在家庭内部做出妥协。从外表上看,他曾经是一个留着黑胡子的年轻人,穿着深蓝色的英国皇家空军制服。在行动中,他在家里穿着宽松的短裤,喝着用老虎血制成的啤酒,把儿子扔到危险的高空。作为一名军官,他总是习惯于立正。但他也有一定程度的体贴和温柔。当他离开未婚妻时,他发现很难表达他最温柔的感情,但仍然遵循克莱尔的要求。
这种霸权性男性气质影响了家务劳动的分配。对克莱尔和道格拉斯来说,妻子要负责家务。克莱尔做了大部分的工作,尤其是照顾孩子,但父亲也参与了日常生活的日常事务。为了更好地理解家庭中的性别关系,有必要回顾一下斯蒂芬拜访父母的场景。当他回到家,斯蒂芬和他的父亲喝啤酒,而他的母亲在厨房做饭。即使在丈夫的坚持下出来,她也会把头歪向厨房,专注于蔬菜。男人们谈论政治,然后父亲去厨房帮忙准备晚餐。当母亲在水池工作时,“(他的)父亲在她身边,一手拿着干净的啤酒杯,另一手拿着抹布”( [2] : p. 50)。至于洗碗,他们合作完成工作。
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道格拉斯在经济上支持家庭,照顾儿子,表现出典型的男性主导地位。但他仍然分担家务,满足克莱尔写信的要求。克莱尔同时展现了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一方面,她很坚强,在射击比赛中用一把22步枪命中靶心。另一方面,她很爱她的儿子,当他晚上做噩梦时,即使身体不好,她也会关心他,她仍然渴望把房子整理好,在恢复体力后立即打扫房子。他们互为补充,道格拉斯阳刚之气中柔和的一面是家庭和谐的重要因素。
总之,男性气质在塑造家庭模式方面起着重要作用。对于第一对夫妇来说,斯蒂芬从困境中走出来,与朱莉再次结合,他的温柔和朱莉的坚强组建了和谐的家庭。对于第二对夫妇来说,塞尔玛所代表的男性气质与查尔斯的幼稚脆弱相遇,形成了畸形的家庭关系。对于第三对夫妇来说,这是传统家庭性别关系的典型模式,但强者与弱者加强了情感纽带。总而言之,只有当双方在婚姻中保持平等,婚姻才能一直保持活力。
4. 结语
本文以康奈尔的男性气质理论为基础,探讨了《时间中的孩子》中男性主义与男性身份、男性主义对家庭关系的影响。就书中的人物而言,斯蒂芬和查尔斯是典型的男性气质的代表。他们与公认的男性规范的痛苦斗争表明,男性气质虽然有利于占主导地位的男性群体拥有资源,但限制了他们展示弱点和承认真实自我的自由。此外,关于三对不同的夫妇,不同的男性气质参与建立不同的家庭关系。查尔斯和塞尔玛的原型是一个软弱的孩子和一个理性的母亲。塞尔玛的男性气质使查尔斯成为一个软弱、依赖的下属,并最终毁灭了他。相比之下,另外两对夫妇是很好的榜样。由于温和的男性气质,斯蒂芬能够在互补心态的基础上与朱莉建立幸福的关系,并通过家庭的温暖来拯救自己。道格拉斯和克莱尔扮演一个强势的父亲和一个顺从的母亲,在遵循传统的性别角色的基础上做出了一定的调整。由于阳刚和阴柔的结合,这两对夫妻过着和谐的家庭生活。男性气质对个人选择、家庭关系都有很大的影响。
《时间中的孩子》寓意丰富。作者意图通过处理困境来探索主人公的精神成长。在不变的、固定的霸权性男性气质的影响下,男性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要坚强,这给自己和家庭带来了焦虑和痛苦。只有两性之间相互扶持,才能共同迎来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