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威廉·莱斯异化消费思想的基本内容
社会化大工业与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为资本主义社会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物质财富,人们的消费水平也有了显著提高。但是,非理性的消费需求掩盖了人们真实的需要,使人们陷入消费主义营造的幻象中。资本控制社会的手段转变为消费这一更加隐蔽的形式,资本利用种类繁多的商品与铺天盖地的广告侵蚀人的价值观,通过刺激消费的方式获得更多的利润。消费者购买商品并不是基于真正的需要,而是把消费本身当作目的,经济危机的趋势已转移到消费领域( [1], p. 486)。在此背景下,西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威廉·莱斯(William Leiss)在《满足的限度》中基于人与自然的关系展开了对人的生存方式的考察 [2],提出了异化消费思想,为深入分析当代社会人们扭曲的消费观和非理性的消费行为提供了借鉴参考。
1.1. 虚假需求引发异化消费
马克思认为消费是由于自然资源数量有限,不能满足人类的全部需要,而产生出产品的交换行为 [3],是人类为了满足自身生存而产生出的真实需要,是满足人类需要的手段 [4]。随着资本主义社会的快速发展,资本家借助广告的形式将商品虚幻为符号意向,模糊人们的真实需求,通过消费控制人们的全部社会生活,实现对人们“欲望”的操控,以达到资本逐利的最终目的。莱斯将“欲望”视为人的“虚假需要”,这种“虚假需要”助推非理性消费行为对人的异化。“虚假需要”并非基于人类生存客观需求的考量,而是来源于资本营造的商品的附加价值,例如,购买奢侈品给消费者带来的心理上的满足与虚荣感。在此种“虚假需要”的诱导下,会产生不符合消费者自身购买能力的消费行为,超前消费、借贷消费的现象都属于上述非理性消费行为的范畴。
1.2. 异化消费导致消费的符号化
异化消费导致消费的符号化,人们对物质商品的追求不再满足于商品的实用性,而是关注于商品的附加价值,即商品的符号属性,商品被资本赋予象征着财富、地位与品位的价值。物质商品的愈发充裕并没有促使人们追求精神层面的丰盈,相反地,人们精神世界的需求被转化为了物质商品消费的表达。在消费主义社会中,资本家为了达到逐利目的,诱导消费者为商品的符号价值买单。莱斯指出消费不再是为了商品的有用性而进行的消费,而是为了资本家创造出的虚假欲望而进行的消费。资本家为了追求更高的利润,热衷于打造“热卖单品”,营销层出不穷“时尚热点”。本质上,消费者购买的是资本营销包装下商品的符号象征属性,这种抽象的需要满足的是人们的物欲。当代消费社会的狂欢,正是人们物欲膨胀的体现,“打折促销”、“主播带货”、“满减优惠”看似是让消费者以更低的价格购买到商品,实际上消费者在所谓“低价”的诱导下购买了许多并非基于实际的客观需要的商品,并且“虚假的需要”永远得不到真正意义上的满足,物质商品量上的叠加反而使人困于消费的牢笼。
消费的符号化导致人的异化,人沦为被消费控制的对象。从形式上来看,人们的消费似乎是为了满足自身的需要,是基于个体需要的自由自觉的活动,但事实上,人们盲目追求商品符号价值的消费行为是与主体对立的力量。在这一过程中,消费者陷入消费世界的狂欢,最终被日益贪婪的物欲所吞噬,成为商品控制的对象。商品符号价值能够给予消费者心理上的暂时满足,资本主义利用控制人的心理需求的方式实现对人的隐蔽控制,试图用消费这一行为表面上的自由、平等掩盖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间财富水平、阶层地位上的不平等,以消弭资本主义社会无法调和的阶级冲突。
1.3. 异化消费的消解路径
由于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间的矛盾始终存在,工人在生产领域无法获得自由,便以盲目消费的方式来弥补在生产领域失去的自由。资本主义为了掩盖对工人阶级的剥削与压迫,缓和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间尖锐的矛盾冲突,引导工人将消费作为获得精神满足的唯一方式,以异化消费这一隐蔽的手段达到对工人阶级的控制,使之放弃革命。
异化消费是无产阶级为了弥补异化劳动造成的生活机械乏味而形成的以消费本身为目的的消费( [1], p. 494)。威廉·莱斯基于人的真实需求提出了解决异化消费问题的路径,强调重新树立合理的消费观念的重要性,建立“较易于生存的社会”,实现人的解放。莱斯认为是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逐利属性催生了非理性,例如,资本为了追求更多的利润,企图通过科学技术的发展实现对自然的控制,把满足人类自身物质生产当作最重要的任务,凌驾于自然之上,人类的非理性欲望的支配人类的行为,导致自然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因此,莱斯指出须以伦理道德规约的方式约束人类的非理性欲望。
2. 威廉·莱斯对异化消费根源的分析
威廉·莱斯对异化消费现象产生的根源进行了深入分析,指出资本主义制度下控制自然的意识形态以及异化劳动是导致异化消费的原因。由于资本主义的逐利本性,人们对自然资源过度的占有不仅导致生产的相对过剩,而且引发了资本主义社会严重的生态危机问题。资本家企图通过引导消费者进行无节制的购买行为以消耗过剩的商品,并弥补异化劳动给工人带来的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
2.1. 从控制自然到控制人的消费
自文艺复兴以来,人文主义精神逐渐觉醒,提出以人为中心,肯定了人的价值。人类对自然的宗教崇拜被控制自然的观念取代,视自己为自然的主宰者,利用不断进步的科学技术加大对自然的攫取程度。对自然资源不合理地开发与索取,满足的是人类不断膨胀的物质需要与消费欲望,生态危机成为控制自然的必然结果。莱斯指出控制自然的观念把满足生产力发展的需要作为首要任务,这与资本主义相契合,并且与资本主义的灭亡密切相关( [5], p. 157)。
威廉·莱斯指出引发生态危机的根本原因并不在于科学技术,科学技术只是人类控制自然的工具,控制自然的意识才是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根源。控制自然与控制人的消费具有深刻的逻辑联系,控制自然与控制人的消费的根本目的都是为了维护资本主义统治,提高资本主义社会物质财富的积累,是资本主义实施社会控制的两个方面。控制自然的观念遮蔽了资本对人的控制,资本利用自然资源生产出商品以满足人的物质欲望,这使得控制自然被美化为理所应当的行为,对自然的控制也转化为对人的需求的控制。
2.2. 异化劳动催生异化消费
威廉·莱斯指出资本主义制度是异化消费现象产生的根源。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并没有随着生产力的快速发展而消失,生产的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间的矛盾反而不断加深,加深了资本对工人的剥削程度,异化劳动使工人沦为生产流水线上进行重复劳动的机械化的个体,导致工人的精神需求得不到满足,试图通过物欲的满足暂时忘却被压迫的现实。
威廉·莱斯借助马克思的异化劳动理论阐明了异化劳动与异化消费间的关系。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提出了劳动异化的概念,主体在劳动过程中,由于自身的劳动而产生出自己的对立面,生产的产品越多就越受到摧残。在资本主义社会,劳动产品是由工人的劳动创造出的,本该属于劳动者所有,但劳动产品却被资本家全部占有了,劳动者无法在劳动过程中获得精神满足,反而会受到自己生产出的商品的奴役。劳动是满足人的生存所必要的活动,本身应该是自愿的活动,然而当工人将自己的劳动力当做商品出卖给资本家的时候,劳动变成了机械的、被动的、强迫的活动,仅仅是工人维持自身肉体存活的手段。劳动的异化程度随着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所带来的生产力的显著提高而加深,对工人劳动的剥削强度与控制自然的程度成正比( [5], p. 38)。伴随着异化劳动程度的加深,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间的矛盾的变得愈发尖锐,资本家用控制消费的方式试图缓和这一矛盾。正是在异化劳动程度愈发加深的背景下,人们开始借助消费的方式以弥补在劳动过程中失去的自由,消费商品数量的叠加掩盖了人们的真实需要,进而掩盖了资本主义制度下异化劳动程度加深的问题。永不满足的物欲最终使工人阶级丧失了革命斗争的动力,完全沉沦在了资本主义营造出的消费主义的茧房之中。
威廉·莱斯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对人的需要的控制,指出异化消费以物的关系取代了现实的人的关系,以物的满足弥补异化劳动造成的精神缺失,现实的人变成了资本家逐利的工具。疯狂的消费的行为所带来的精神满足会随着新的产品的出现而消失,这就使消费者陷入无限购买的恶性循环,一旦物欲得不到满足就会使人陷入更深层次的痛苦中,不断更新换代的新产品刺激消费者产生新需求。消费者不再思考自己真实的需要,而是以满足物欲为目的进行消费,人类也在不可控的消费中陷入自我迷失的生存困境。
3. 威廉·莱斯异化消费思想的当代价值
威廉·莱斯的异化消费思想阐明了虚假需求与异化消费之间的关系,指出异化消费并不是基于真实的需要,并指出了消除异化消费问题的路径。异化消费根源于控制自然的意识形态以及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异化劳动,控制自然的观念掩盖了资本对消费的控制。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并没有随着人类控制自然能力的增强而消失,反而加深了资本对工人的剥削程度,无产阶级在日益严重的剥削下试图通过物欲的满足来得到暂时的喘息机会,事实上,无产阶级是陷入了更隐蔽的资本主义社会控制中,唯有消灭资本主义制度才能彻底消灭异化劳动,使消费重新回归人的真实需要。威廉·莱斯的异化消费思想为破解当今社会消费主义盛行的问题提供了理论依据,为解决威胁人类生存的生态危机问题提供了消费层面的思考,具有深刻的实践与理论价值。
威廉·莱斯指出当代消费主义价值观盛行,人们的消费欲望随着新商品的出现而永远得不到满足。资本家通过广告宣传、社交媒体传播、明星代言等方式不断创造出新的物质需要刺激人们消费,人们会下意识地更愿意购买自己反复浏览过的商品,而不是基于商品本身的优劣进行选购,导致购买的商品并不是消费者真正的需要。社会陷入物质与金钱崇拜的不良风气之中,个人忙碌于物质欲望的满足,忽视了精神需要的消费。精神的极度贫瘠给个人带来生存危机,人们开始产生无价值感、虚无感。
随着生产力的快速发展,在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的同时,消费至上的消费观念也悄然渗透至当代中国青年中。青年人处于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尚未成熟的发展阶段,在这一阶段中的青年人极易受到消费主义价值观的侵蚀,陷入拜金主义、享乐主义,产生出借贷消费、攀比消费等不良消费行为,影响青年人的健康发展。威廉·莱斯以异化消费为切入点,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对人的消费控制,指出必须明确区分消费与满足,“满足的可能性主要取决于生产活动的组织,” [6] 即满足并不是从消费中获得,而是在人们现实的生活领域中实现。因此,应该加强适度消费理念的思想政治教育,引导青年人注重精神消费,不追求奢侈品来包装外在形象,而是追求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内在精神涵养,从根本上转变奢侈浪费、不节制的消费理念。在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家为了获得更多的利润,通过消费的方式操控人们购买大量的商品,但这些商品并不是消费者真正的需要,因此会产生出大量的资源浪费,并对生态环境造成负面影响。应该把消费置于人类与自然的共同需要来考虑,形成既符合人类真实需要的又符合自然的良性循环要求的消费模式。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劳动是剥削人的活动,工人在劳动过程中并不会获得精神满足,所以以消费的方式满足自身的物质欲望,弥补在劳动过程中遭受的精神压迫。从根源上消除异化劳动就必须要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消除异化劳动,使劳动回归人的类本质属性,成为人的自由自觉的活动。